第8章 莫名的温柔_一杖雪深青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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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莫名的温柔

  初阳渐现,透明的阳光铺洒下来,男子顺光站着,俊美的轮廓在朝阳里安静的像一尊雕塑,他依然不动不语,抿着的嘴角没有一丝弧度。

  令仪被他不移的目光盯的心中发麻,她转过身,看着巨石下的活水潭,水清且浅,偶有游鱼嬉戏跃出水面,以此可以判断,此处应是深山,只有人迹罕至的地方游鱼才能如此悠哉的存活。

  男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潭中的游鱼,生涩的开口发问,声音像久未使用的石磨,沙哑低沉,“你…你饿不饿?”

  令仪研究鱼的种类的思绪一顿,默了默,继续问刚才他未回答的问题,“你是谁?”神态是朝中大臣熟悉的冷肃,然而对方显然没有被她长公主的威仪所吓倒。

  “…”又是沉默,良久沙哑的声音才起,还带了一丝小心翼翼,“我会做鱼。”

  令仪对他诡异的答案愣了一愣,默默的转过头,她觉得自己无法和他交流,沉寂了六年的闹腾性子一下子复活,脑海中有一个小人儿在悲愤的锤墙,啊啊啊!!!本公主是问你是谁不是问你会不会做鱼!!!你会做鱼跟本公主有什么关系!!!

  男子看她没有回答,想也没想直接纵身跳了下去,令仪只觉身边黑影一闪,心中一空,走到巨石边往下看去。

  他的轻功甚好,落水无声,只有浅浅的水花四溅,潭水不深,及至他的胸口,玄色的衣服已经全部晕湿,后背的长发也被打湿。他弯腰潜进水里,在水中抓鱼。

  令仪觉得有些郁卒,捏着肩上的袍子放了下来,站在巨石上四处遥望。一望无际的是远山的山脉,呼吸几间全是树木泥土的清香,初阳似火正冉冉升起,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心中的忧虑渐渐淡去。

  山间安宁,林中有飞鸟时隐时现,啾啾的鸣叫也是悦耳动听。

  空山闻鸟鸣,是山水诗人诗中美好的意境,然而令仪突然抬眼向林中看去。这鸣叫她听了五年,最是熟悉不过。

  不远处的一株大树,枝叶繁茂间有两只小鸟跳跃,不只是树叶迷人眼还是本身如此,两只小鸟的羽毛呈青碧的翠色。

  令仪看看水中还在认真抓鱼的人,下了巨石朝那株大树走去,山间碎石野草不比宫中处处平地白阶,她走的有几分吃力,柔软精致的绣履和长长华丽的裙摆被清晨的露珠沾湿。

  她扶着大树缓了缓气息,抬头向树稍望去,两只翠鸟就是她养了五年的小东西,此时它们正站在树干上偏头看着她,还不是发出亲昵的啾啾声,正要扑棱着翅膀往下飞,突然被一只大掌抓住。

  默默的低下头来,令仪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湿哒哒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倾长的身姿展露无余,脸上的水珠不停的滚落,一双眼眸被水洗过更加晶亮。

  令仪沉默的看着他虚握的右手,两只翠鸟瑟瑟的缩在一起。

  男子摊开手,将翠鸟往令仪面前送来,令仪接过,给怯怯的翠鸟安抚顺毛。

  身前的人不发一言的又转身往潭边走去,目光所及能看见两条肥美的鲫鱼在潭边活跃的挣扎,那人随手扯了两根野草,不知道刺在鱼身的哪个部位,活蹦乱跳的鲫鱼立马安静下来。

  看见如此诡异的场面,给翠鸟顺毛的手顿了一顿,又转目看着那人没入林中寻找干柴野菜。令仪抱着两只小鸟又蹒跚的走到晕过去的鲫鱼面前,两鸟一人都噤了声。

  翠鸟是平南王叔在令仪监国后第一次回京述职送给她的,虽不似鹦鹉八哥能通人言,却极通人性,令仪每每发怒的时候,两只小鸟就躲在笼子里,等怒气稍过,又不知道从哪儿衔来明珠宝石逗她开心。除去献媚逗乐,翠鸟还能辨别人的气息,千里之外也能将要寻的人寻到,所以此番君令涧将它们放出来寻找令仪。

  令仪又重新回到巨石上去,看着远山出神,阳光越来越盛,冰冷的脸颊逐渐有了暖意,然而心里却十分寒冷。

  涧儿不敢贸然让翠鸟传信,所以此番放翠鸟出来寻她,大概是想,若她无事,自然会让翠鸟传信回去,若是有事,翠鸟自然是空身而回,然而此处是深山,左右并无笔墨,也无能够传信的东西,只惟愿涧儿收不到消息也不能自乱阵脚。

  那人从林中复返,看见令仪回到巨石之后,又继续忙碌,升起了一堆柴火,又用几根粗壮的木棍支起架子,然后一手拎着两条鱼,一手抱着一块石头走到潭边。

  只手可碎石,令仪一直觉得是民间的艺人用来谋生的手段,然而此时她的心中有些凌乱,男子一拳砸向石头,然后凌空一倒,碎小石子滚了出来,刚才还是一颗圆滚滚的石头现在便变成了一只石锅,中间的弧形虽不平整,用来煮食物却是可以的,令仪被他控制自如的力度给震惊到了,然后继续看他清洗石锅,用石刀剖鱼剐鳞,洗净之后放进锅里加水慢煮。

  这一切收拾停顿,他又再一次没入林中,不知从哪里砍回一根粗壮的竹子,两边截断,做了两只小巧的竹碗,其中一只用石刀细细的打磨,将截断的边缘磨的光滑圆润。

  令仪对男子这些行为觉得匪夷所思又万分惊奇,即使她饱览群书,所知所闻甚多奇人异事,也从没听闻这般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煮鱼。

  果然武功是个好东西。令仪心中这样想着,看见他又往石锅中放了些不知名的野菜,过了一会儿,食物鲜香的气味便远远传来。

  男子仔细的将手中的竹碗盛满,跃身上了巨石递给令仪,令仪看了看他身上还是湿润的衣服,将竹碗接过。

  鱼肉软嫩,汤清味醇,令仪就着竹碗喝了一口,唇齿间的汤汁鲜嫩,暖意从舌尖蔓延至肺腑,那些野菜大抵是用来调味,鲜美的鱼汤没有一丝腥味,鼻尖还能隐约的闻见竹子的馨香。

  沉默是最好的情绪,令仪觉得宫中的御厨都该重新挑选。竹碗只有巴掌大小,她将一碗鱼汤喝尽,发现那人还站在身前看着她,胸腹扩散开来的暖意和舌尖美味残留的余韵让她觉得男子突然英俊了几分。

  男子接过碗又纵身下去,明显是给令仪盛第二碗,令仪顿了顿,拾起地上他的外袍也下了巨石,走到火堆跟前席地坐下。

  粗粝的手拿着竹子做的简易勺子,仔细的从石锅中挑选肥美的鱼肉,从石锅中央盛出最鲜美的鱼汤。

  火焰跳动,倒映进男子黝黑的眼珠,令仪接过竹碗,又将外袍给他递过去,抿了抿唇,开口说道:“你衣服还未干,先将它换上罢。”

  接过外袍的手一顿,并未依言,而是催动内力将衣服烘干,令仪只看见他身上散开些许白雾,她低下头默默的喝第二碗鱼汤,武功果然是个好东西。

  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令仪小口小口的吞咽着鱼肉,看着她微乱的发髻,弯弯的睫毛,精致的面容,皓白纤细的手腕,修剪的圆润的指甲,身上华丽的宫装,他觉得自己胸腔内的心脏第一次跳动的如此真实。

  “你怎么不吃?”令仪一抬头就看见他一手捂在胸口,愣愣的将她望着,她皱皱眉,心中疑惑越盛,继续问道:“你不饿吗?”

  “…”男子仍是不语,拿过令仪喝光的碗给她盛第三碗。

  令仪突然有一些挫败,不知道他怎么样才会开口,自己是真的饿了,所以也没有阻止,不过接过第三碗之后语气坚定的说:“我不要了,你吃吧!”

  拾起地上那只未经打磨的竹碗,男子一会儿便将锅中剩下的食物吃尽,他将外袍披在令仪身上,手在她肩膀上按了按,示意她不准取下,就回身收拾残局,将石锅和竹碗拎到潭边洗净。

  令仪郁卒原地,第一次觉得自己犹如笼中困兽,还是一只在金笼子里娇养的困兽。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野草,发现草丛中长着不知名的小白花,阳光浅浅的洒在柔嫩的花瓣上,微风浅浅中它轻轻摇晃,令仪郁卒的心突然变得宁静柔软。

  她弯下腰一朵一朵的采集丛中野花,绛紫的,粉红的,洁白的,鹅黄的,浅蓝的,全都是浅浅碎碎的花瓣,令仪抱着满怀野花爬上巨石,宽松的外袍逶迤在地,三千长发垂在背后,她突然将脸埋进怀中的野花,无声的笑了。

  这无人看见的笑颜是如此的轻松雅静,这不过是她抛开公主的身份第一天,世界万籁寂静,所有的声响好像全都停止,她好像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少女无忧无虑,总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临水而坐的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凝目看了一会儿巨石上站在光影里的女子,又低下头开始继续动作,他手中是一只勺子的雏形,动作认真仔细小心翼翼,好像呵护的是最珍贵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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