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尘无旧事_一杖雪深青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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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前尘无旧事

  长剑穿过肩膀,一动便能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藕色的衣裙很快沁出鲜血,阿善侧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发出低哑的笑声。

  “呵呵…”

  入耳竟是男子的声音,疏雨大惊。

  扮作阿善的男子看向疏雨,眸子变的有些诡异幽深,“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不过我知道你是谁。”

  右手探向左肩,按在伤口处,说出的话更是让疏雨惊讶,“唐门四小姐,今日这一剑鄙人记下了。”说完手一挥,徒手将长剑拔出划破身旁一侧的锦帐,身似幻影的逃逸。

  疏雨紧跟着追了出去,身影没入在月色下花开灿烂的樱树林里。

  *

  粉樱弥漫,黑色的人影抱着怀中的女子在林中飞跃,月华皎洁,他渐渐的消失在夜色里。

  林冬荣忍着背后钻心之痛,提气继续追赶,身姿如北回之燕在树尖轻点,然而眼前一阵眩晕,失足掉在地上。

  刀上有毒!他咬牙想站起来,然而意识却在渐渐流失,握着剑的手有些僵硬,目光有些模糊,樱花在月光的晕染下成一片粉雾,似乎幻化成了女子的侧影。

  “咝”

  林冬荣重新清醒过来,他使尽全身力气狠狠的刺了自己一刀,以剑拄地,半跪在地上想要起来,手臂上被他自己刺伤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泥土上。

  有人影从上飞跃而过,声音远远传来:“殿下交给我们了,林将军先行疗伤!”

  *

  乾清宫内,御案前,穿着明黄袍子的少年冰冷的看着跪在下方的人影,手中的玉圭因为承受不了怒气被捏断成几块。

  “你说,皇姐被人劫持?”

  “是。”

  “你们还没有找到刺客?”

  “…是。”

  殿内一片冷寂,明若不敢抬头,护卫不力,如今长公主被人劫走,是大罪,君王之怒他承受不起。

  有人不知道从哪儿闪进来,明若没有感觉声息身边便多了一人,那人开口:“陛下,玄七玄九传回信来,他们…”

  “说!”

  “他们跟丢了!”久辰生硬的吐出这几个字。

  “呵。”上面的人冷笑,明若和久辰的心中一紧,像鼓槌敲在平静的湖面。

  “可能看出这次是谁派出的刺客?”

  明若心思急转,想到昨晚的刺杀,显然是预谋很久,碧山行宫中藏匿那么多的刺客竟然毫无所觉,还有那个伪装成阿善的刺客,竟然能将一个常年在深宫的模仿的入木三分,还是阿善本来就…他不敢再想,如果真是那样,如此费尽心机的在皇室暗藏十年,所谋到底是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低头道:“陛下,这次的刺杀明显是宫中有人和江湖勾结,长公主出行如此隐秘的事情只有宫中的人才能窥知一二,他们提前在碧山动了手脚,长公主的贴身侍女阿善目前不知去向,而刺客身法诡异,疑是蜀中隐秘门派。”

  君令涧沉默,他摊开手看着手中的合在一起却已经分裂的玉圭,嘲讽一笑,“久辰,你去查,看看宫中是谁与外人勾结,再将朝中的动向给朕盯紧。”

  “是!”

  “明若你带人去蜀中查访,朕倒要看看,是哪个门派敢在皇城将一国公主劫走!”

  “是!”明若抬头,“追查长公主下落的事怎么办?”

  “朕自有计较,你们先下去吧。”君令涧甩了甩袖子,坐在御座上,他随手拿过一本奏折,神魂不属心思难定。

  待殿中无人,他才起身往外走去,殿外候着的小太监紧紧的跟着。

  一路行到青萝宫,君令涧头也不回的吩咐小太监在外面等候,他一个人行到殿外的走廊,两边枝藤蔓延,花影疏疏,廊下挂着的翠鸟由不知忧愁的啾啾鸣叫。

  君令涧停在鸟笼前,伸出手指逗弄翠鸟,翠鸟小巧的尖喙亲昵的蹭蹭他的指尖,他轻笑一声,将鸟笼打开,低声说:“出来吧。”

  两只翠鸟扑棱着飞了出来,站在他的掌心,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君令涧摸摸它们光滑的翠羽,手一扬,它们便往蓝天飞去。

  君令涧看着两只翠鸟飞出宫墙,脸上慢慢忧色慢慢浮现,皇姐,你不能有事。

  *

  樱花洋洋洒洒落下,小亭子里传出清脆的童音,“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朗朗的读书声突然停止,小女童清甜的声音似有疑惑,“父皇父皇!”

  “嗯?”宠溺醇厚的男音响起。

  “为什么我要读这些书啊!”小女童歪着头不懂,她坐在矮几的一侧,一手捧着书卷,一手牵着自家父皇的衣袖。

  器宇轩昂的男子挑眉,看着衣袖上摇晃的小手,停下他批阅送往行宫的奏折,“那你想读什么?”

  小女童一本正经的低头沉思,前日偷去太学的情形跃然心里。

  “山也悠悠水悠悠,一杖雪深任自游。”

  当时教诗词的夫子摇头晃脑的念着这句诗,偷溜到太学的她藏在门外认真的听。

  夫子讲,江南朦胧烟雨小桥流水般般入画,塞北草原辽阔空旷长河落日快马驰骋,东海潮浪翻滚渔女采珠接天蓝碧,蜀中深山流水鸟鸣清幽。

  小女童抬眼严肃的说:“我想学诗词。”诗词真美,夫子讲的那些地方也真美,父皇就知道讲这些礼法则令。

  “哦?那你先给父皇背一首来听听。”男子被女儿严肃的模样逗乐。

  “…”父皇我咬死你!你从来不教我诗词我背什么!小女童噎了噎,只好将前日在太学偷听见的诗背出来,“山悠悠也水悠悠,一杖雪深任自游,树耖松花堪作食,秋迥荷叶可为裘。”

  男子兀然有些沉默,好似想起了什么,他摸摸女儿的脸,眼神有些遥远,“关关,你可知道这首诗何意?”

  小女童有些茫然的将他望着。

  “也好,”他顿了顿,“这次回宫,允你上太学。”

  “嗷嗷嗷~儿臣谢过父皇!”小女童欢快扑到男子的怀里。

  男子顺顺小女童乌黑的头发,眉眼带笑,却假装厉声呵斥,“父皇说了多少次了,要注意公主的仪态!”

  亭外樱花飞舞,有些花瓣在空中旋转落进亭子内的父女身上,点点粉色好似谁心中最温柔的记忆。

  叮叮咚咚的泉水惊醒了梦中的令仪,她眉头微动,眼睑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男子优雅的下颚,令仪眨眨还有些朦胧的眼睛,似乎对现在的情况有些茫然。她被一个人抱着怀里,身上裹着的是男子的外袍,暖融融的温度从他宽厚的胸膛传来,她的耳朵贴在他胸口,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触在衣襟上,隐隐能闻见紫藤青萝的清香,和她宫殿中的清香一模一样。

  令仪二十年来碰触过的男性只有三位,一位是先帝君重锦,一位是平南王叔,一位是今上君令涧。所以此番发觉被人如此亲昵的抱在怀里,心里有一丝异样别捏,然而从小十五年的皇家教养和五年监国见识的朝堂诡秘,让她即使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也分毫不显。

  所以她不动声色的向上侧了侧头,男子清雅的脸便这般闯入了她的视线。这张脸即便不熟悉,她也能分毫无差的认出来,疏雨救下的刺客。

  男子依然是眼神认真温柔的将她看着,眸子沉静似古潭墨玉,一眨不眨。这样的眼神让人无法抗拒,令仪看了一眼便转开头,她挣扎着下地,男子将她放开,温柔的拾起滑落在地上的外袍,不发一言的披在她身上。

  令仪先是抬眼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山涧清泉飞溅流动,水清可见游鱼,四周山坡密林绿树新芽,此时还是晨曦,他们是身在一处巨石上,令仪不能判断处她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男子身份,只依稀揣测他似乎对自己没有敌意。

  男子站在她对面,目光一直未移,即便她低着头也能感觉,然而令仪心中疑窦甚多,无暇探究他眼中的含义,昨夜用过晚膳便一直沉睡,今晨在陌生人怀里醒来,是这人将自己掳走?他几次在皇宫出现,却并无杀意,目的到底为何?如今自己失踪,若有心人利用此次机会威胁涧儿,他能否应付?一时间众多思虑纷纷涌进脑海,她紧紧的皱着眉头,思考应对之策。

  温润的触觉从额头传来,男子伸出手掌欲将令仪眉间的忧虑抚平。

  令仪看着眼前这双粗粝的明显常年吃苦练武的手,眯了眯眼,后退一步,忽略对方眼中应她的闪躲而泛出的无措,冷声问:“你是谁?”

  你是谁?武功高强,名为刺客却无杀意,素不相识却如此亲昵,戏本子中的失忆绝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君令仪二十一年的记忆丝毫不差分外清晰,所以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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