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水中鬼面_一杖雪深青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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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水中鬼面

  “可是六年前,长公主和朝阳郡主作的远征曲?”

  人群后面,一人抱琴倚树而立,面容普通却气度不凡,广袖云袍掩住半张琴面,他看着众人都看向他,声音和煦的继续说道:“这首曲子闻说是是两位皇室贵女同平南王一道走访军中老将,耗时七月作出,其间修改数次,旋律迭起指法反复多变,气势恢宏,本还有鼓音相左。”

  “在下未听过公主所作原曲,然百里琴师将此曲弹的浩然大气,柳枝琴师所弹早春曲虽悦耳怡心,琴艺也精妙绝伦,比之百里公子却流于平淡。”

  众人面上都是赞同之色,人群中也有几人沉默的看着他,被柳枝称呼长孙公子的人站起身来,墨绿色的袍子将他衬的身若松竹,他手指随意拨了几根琴弦,抬起头来环了人群一眼,目光落在树旁的人身上:“其实也不尽然,柳枝姑娘之音使人忘却烦忧醉心自然,连飞鸟走兽也陶陶乐乎,将早春万物复发之景融于指间;而百里公子琴音似剑,冷硬的横于暖阳之下,似乎不太融洽。诚然,长公主此曲为当日大军远征所作,自然触动人心,只是此时弹来却不太适宜。”

  “长孙这样说也过于勉强,若弹琴只讲究合与适宜,此番琴会便也没有多大意义了。碎玉公子曾言音能惑心,柳枝姑娘之音是修身养性的好曲,却也不能惑心,而百里琴音跌宕起伏诡秘多变,不仅惑心,从琴艺上而言,难度也是更甚一筹,此曲没有广为流传其中的原因之一,便是能弹出此曲的人甚少。”坐在一旁的李寄笑了笑,缓缓而谈,发上的青玉冠散发着温润的柔光。

  百里笑了笑,目光盈盈的看向一旁的令仪。此时瓮中煮茶以好,令仪执着长勺将茶水均分到紫砂小碗中,似乎别人的争议并未影响到她。

  轮椅碾着青草的轱辘身进,琴师分开站到两侧,碎玉冰雪似的容颜出现在众人眼前。轮椅后是柔雅美人回春跟随,今日她手中未执木扇,而是推着轮椅。

  碎玉眸子漠然的看着众人,问靠的最近的一位琴师,“斗琴谁胜?”

  琴师抱着琴弯腰一礼,将刚才的情形复述了一次。碎玉点点头,轮椅滚动到两架琴之间,手指拨了冰弦,又拨了拨绿绮,冷淡的说道:“该是百里胜。绿绮本就温纯之音,而百里能将冰弦孤高冷幽之音弹出行军的凌冽之意,更甚一筹。”

  乐公子一语定乾坤,柳枝镇定的神色便为惨白。琴会的规矩,若之前参与斗琴而败者便无资格再进琴会。她咬着唇站起来,目光不明的看了一眼百里,僵直着背脊走远,素色的裙摆轻抚蔓草晃动。

  长孙看了看她的背影,回身对碎玉行了一礼,步出人群没入花木深处。人群至此也慢慢散开,李寄对着百里笑了笑也走了,而树边那人不知何时也已经离去。

  百里给碎玉和回春一人端了一碗清茶,又双手递给令仪一碗。

  令仪抬起一只衣袖挡在碗前,正要品饮又突然顿住,她回首看了一眼一直坐在她身后的荆溪,清雅的面容比谁都更像琴师,却神色沉默,他察觉到令仪的目光,抬首看向她,眸子幽深似古潭深井。

  看见如此的目光,令仪心中莫名一悸,她将手中的茶碗递给他,正要回身再取,看见他将需要慢慢酌饮的清茶一口喝尽,将碗递回给她,依然是神色不动目光深邃。

  此时回春突然一笑:“令夫君真是豪爽,我们倒显的是故作高雅之态了。”

  听了此言,碎玉凝了凝,手中的茶碗也是一饮而尽。百里笑容翩翩,暗地里磨了磨牙,也笑眯眯的一口喝尽。

  牛嚼牡丹。

  *

  白日的闹剧结束,似乎没有人记得这场斗琴的伊始,回春早早的推着碎玉回庄换药。只剩下令仪荆溪百里三人,在溪边林中待到日暮天黑。

  灯笼像巨兽的眼睛摇摇晃晃的靠近,昏暗的光线里渐渐显出少女清秀的脸,她站在两人不远处行礼轻言:“今日稍有耽搁,还请白琴师见谅。”

  此时园中人已稀少,多被侍婢接引回庄,百里自家小童不知为何迟迟未到,吴丝也才踏着夜色而来。山庄小径杂乱繁多,若无人引很容易便走至别处,是以三人也安静的等着,案上是园中侍仆送上的灯盏,灯火明亮,盏座精美,想必是为人夜游此间时而备。

  乌发间的墨玉簪在灯火下幽光闪烁,令仪看着灰衣少女在夜色中单薄的身影,点了点头,冷然道:“无碍。”

  百里将侍仆送来解乏的书卷搁在案上,正要起身,一旁的路上跑出一个气喘吁吁的小童,他张皇的扑到百里身前,急促的说道:“幸好还没走,百里公子,我家公子请你过去,有话要说。”

  “诶?小汤圆?这么晚了,你家公子还在园中?”

  小童平了平气息,一咕噜爬起来抓住百里的袖子就往回跑,“公子交待我一定马上将你请去,汤元冒犯了。”

  小童身量尚小却力气很大,百里被拉扯的跌跌撞撞,他艰难的回过头来,“白姑娘你先走,在下稍后便至。”

  两人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林中,令仪抱起琴站了起来,衣袖流云一般展开垂下,她低声对身后说:“荆溪。”

  没有声音。霍然转头,一直安静坐在她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晚风中的冷意顺着头发一直凉进血液筋脉里,蔓蔓青草沙沙而响,案上的火烛忽明忽灭,令仪的眼神也忽明忽灭,本应从被劫伊始便该有的恐惧慢慢从心底渗透出来。

  抱着琴的手紧了紧,令仪转过身来,声音漠然,“我们走吧。”

  吴丝轻声回道,“是,”转身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继续说道,“令夫君想必是先回去了吧,就同前日一样,早早的回去为白琴师亲手做晚膳。”

  夜风中若有若无的传来一声女子低低的回应,“嗯。”

  走到吊桥便,远远看见有人临水而立,田田荷叶在他身前绵延展开,灯火越近,那人墨绿色的身影缓缓转过来,暖黄的灯火晕染了他半个侧脸,语气依然是白天一样平淡,“白琴师,能否随你一道回庄?在下在园中不慎迷路,行至此时天色已暗,吊桥狭窄不敢贸然通行。”

  “好。”令仪点头回应,散在背后的三千乌发在夜色中有些森冷。

  长孙目光一闪,跟在两人的身后。

  湖水起涟漪,粼粼水光破碎了本就模糊的倒影。行至湖中,四面是湿冷水气,吊桥两边荷叶安静的立在水中,令仪一只手慢慢移到腰间。

  微小的气流声近,心中一冷,令仪突然旋身抱琴抵挡,冷剑卡在琴弦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冰弦刀枪不断,长孙面容一肃,向后飞速退去,对面的女子一手抱琴,一手执剑,剑锋银色的光芒和她眉间的冷意一样刺眼。

  “呵,传言果然不虚,长公主不仅天女之姿还有神童之慧,只是不知武艺究竟如何。”长孙九勾唇冷笑,长剑将一旁的荷叶横扫打向令仪,片片如剑。

  脚步一蹬,飞身而起,荷叶从她脚下掠过,却没有一片打中前行的吴丝,少女似乎毫不知身后的动静,依然提着灯笼缓缓前行。

  长孙九未让她有落地的机会,长剑直逼心脏。令仪手中一动,冰弦飞速旋向长孙九,琴尾碰上剑尖,长剑轻吟,长孙九往旁一侧,冰弦旋向桥尾。

  桥头匆匆赶来的人一把将其接住,往地上一放,跃身往湖心飞去,口中还大喊,“殿下小心!”

  还未至跟前,荷叶里突然闪出几条黑影,将他拦住。

  薄唇冷笑,长孙九继续袭向令仪,“百里羽不善武艺,长公主看来是孤立无援,今日我看你如何躲过。”

  似幻影闪开长剑,令仪旋身至长孙九背后,脚在吊桥木桩上轻轻一点,手中的剑以诡异的弧度弯向长孙的颈项,长孙迅速回身以剑抵挡,冷剑碰在一起的长吟声响彻湖面。

  两人的打斗至田田荷叶之中,剑气四溢荷叶乱舞,令仪的身法如影似幻看不真切,长孙九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令仪的剑法并不高强,轻功身法却甚是诡异,此番缠斗一直是他攻她守。

  “长孙九!”湖边传来雷霆一喝,众人的打斗都略一停顿。

  魁梧的人影似闪电踏水而来,强硬的横在令仪和长孙之间,言也未言便袭向后者。手中的九环金刀力似千钧,长孙所料不及节节后退。

  令仪提气立在荷叶上,手中紧握的剑尖下垂,衣服有些凌乱,身后夜色如墨洗,她沉默的看着打斗的场景,旋身往岸边飞去。

  还未动作,有潮湿的东西顺着双脚的脚踝紧紧的缠住,冰冷的寒意沁往心里,她低下头,看见荷叶底下的水面上隐隐约约能看见几张阴森的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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