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如果我是军师（12）
[千千小说]
沈慎之并不认为自己担得上“先生”之名,然而若是再让卫淮执想个其他的称呼,未免有些太过为难他了。而沈非衣也并没有对此表现了什么异议来,这个称呼到底是这样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慎之也融入了边关将士之中。大约因着卫淮执认认真真喊上一句“沈先生”，那些副将也都在面对沈慎之时,多了几分尊重。
卫淮执也曾玩笑了说，叫了他一声“先生”,不如就在军营里开一个学堂,教导他们学习，应了这个“先生”之名。只是沈慎之当真如他所言这么做的时候,卫淮执第一个仿佛被烧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蹦起来就先跑了。将军不配合,以身作则得非常失败,学堂之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老军医在把自己的本领都教给沈慎之之后，就隐约有了些退居幕后的意思，只安心的做了卫淮执一个人的专属军医。他年纪也已经大了，如此选择倒是并不奇怪。
冬天到了，函河关又起战事。这些年来，大约因了大靖国内不甚清明,异族也屡屡犯边，不过有了卫淮执在,他们也越不过函河关去。卫淮执早已经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上一回,对方付出了许多,甚至发动了潜藏已久的奸细，只为了杀了卫淮执。却没有想到卫淮执绝境中逃脱了一条命。而这一回再见，对方攻势来得猛烈了许多，也说不清是发泄还是其他的什么。
沈慎之是没有掺合了进去的，他只安心做着自己的后勤，在后方料理伤员。然而看着伤员加剧，他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这一战，怕是有些艰难。他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好好的照顾这些伤员了。
前方战事吃紧，敌人发疯了一样要攻城，即便易守难攻，他们也仿佛铁了心一样，要用人命堆砌，将城攻下。这样猛烈的攻势，卫淮执也难免受了些伤。
战事惨烈，即便沈慎之没有上了城墙去看，却也是清楚的。后方送来的伤兵越来越多，什么样的伤口都有，他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只能尽了全力去挽救下已经到了他手下的伤员。他接手的伤员都是伤情极重，岌岌可危的那种，简单的伤口包扎那种，反而送不到他这里来的。
他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也没办法好好休息，等前方捷报传来之时，沈慎之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战事虽然告捷，伤兵却还是没有断了的。战后所要处理的事情反而更多。
老军医本来差不多已经只负责卫淮执的伤情了，听说了这件事后，便连忙到了伤兵营换了沈慎之下来。沈慎之才得以喘息。不过这样忙乱的时刻，他当然也不可能休息太久。
不过中途，又发生了一件事，老军医莫名向沈慎之求了祛疤的药。沈慎之问了一句，才知道是卫淮执伤着了脸。
沈慎之有些惊讶：“我倒是不知道，将军竟然会在意自己脸上的伤。”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找了药给老军医递过去。
老军医接过药叹了口气：“他当然是不在意。不过我少不得要帮他在意一些的。”他神色似乎有些愁苦：“本来......”他顿了顿，继续道：“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一眼看过去只让人觉得性子颇为冷硬，再伤了脸，可是没有人能看上他咯。”他摇了摇头：“性子指靠不上，也只能靠着他那张脸了。”
“我觉得将军的性子还不错？应该挺讨女孩子喜欢的啊。”沈慎之忍不住为卫淮执辩解了一句，倒也明白了老军医的担忧。老年人嘛，总是要少不得担忧一下小辈的终身大事的。他很清楚，只是没想到，卫淮执那样的性格，也能被嫌弃。
老军医摇了摇头，忍不住又叹气。这个时候又有人喊沈慎之，老军医便不再耽搁沈慎之的时间，让他去忙去了。
等沈慎之大约把后续伤员处理得差不多了时，关于朝廷的圣旨也已经下来了。这场战事太过持久与惨烈，已经惊动了朝堂。
而三人也很难得的再次齐聚了一堂。
“要班师回朝了。”卫淮执首先道。他在战场上受了伤，现在脸上有了一条浅浅的刀痕，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却更衬了他的气质。
沈慎之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清楚，因而只是听着。
“论功行赏吗？”沈非衣道。他的神情颇有些恍惚。
“对！”卫淮执点点头：“所有人的功劳我到时候都会如实报上去。只是......非衣你打算要个什么样的官？”卫淮执作为将军，要官是情理之中。甚至如果到时候皇帝封赏得不尽人意，他还可以同皇帝据理力争，这一件事几乎已经算是约定俗成，旁人也见怪不怪了。
“什么样的官么……我并不想要什么官，我只想......”沈非衣垂下了头，手捏得有些紧，指节都隐隐有些泛白：“我只想要一个清白。”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沈慎之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沈非衣的意思，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他尤且还记得相认之时，沈非衣说的那些话。他隐姓埋名到了边关，是为了以军功晋身，而后为裴家洗脱冤屈。
卫淮执看着沈非衣，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说话，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来。他隔了一会儿后道：“你说。”
“隐瞒将军，我于心有愧。然而此事，我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将军恕罪。”沈非衣朝着卫淮执跪了下去。沈非衣当然也是有傲骨的，这大约是他第一次朝了卫淮执行了这样郑重的一个礼。
卫淮执愣了一下，赶忙上前拉了拉沈非衣，然而沈非衣却一动不动。卫淮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非衣，何必如此呢？你明知道我不会怪罪你的。”说罢，他才强行拉起了沈非衣来。
沈非衣看着卫淮执，神情有些苍白，然而却极其坚韧：“将军不必叫我非衣了。那本就是一个假名。我本名裴舒然，是裴家遗孤。”
卫淮执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仿佛一切都已经了然。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感叹道：“我时常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肯说出来。现在你总算是说出来了。”
“！！！”沈非衣神情满是惊愕。他当然料不到卫淮执居然是这样一个反应。
“我知道你是裴家的人。”卫淮执的神情很是平静，他看着沈非衣道：“我爹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然而实际上，他心里面什么事情都清楚的。他总觉得做事情难得糊涂。在你到了函河关第一天，他就已经认出了你是裴家的人了。”
“虽然函河关离京城很远，然而裴家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我们也隐约听闻了一些。卫家跟裴家明面上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然而暗地里关系还是不错的。文武联手......大靖无忧啊。”卫淮执叹了一口气：“他一直很关注你的。如果不是......”说到这里，卫淮执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应该会等你卸下防备之后，跟你提起这件事，把你带在身边的。”只是没有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战死了。之后也就没有之后了。
沈非衣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好一会儿，才仿佛喃喃自语道：“难怪......原来是这样。”
边关哪里有那么好立稳脚跟，尤其是文人。而卫家人有着超高的军事直觉，几乎不需要军师这种生物卫淮执的时候，才有了第一个军师，就是沈非衣了。这其中意思，也很是明显了。
“那将军，也应该十分清楚，我所想要的是什么了吧。”沈非衣道。
“非衣。”这个时候，沈慎之却喊住了沈非衣，语气听得出来的凝重。他当然知道沈非衣原名裴舒然，然而他却并没有改口，这已经昭示着他的态度了。
沈非衣看着沈慎之，低头喊道：“舅舅。”
话到口边，沈慎之又把话咽下去了，他叹了口气：“你明明清楚结果，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在赌什么？你有资本去赌么？”
“我没有在赌，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沈非衣回答道，目光仍旧很坚定。
“你有想过之后会怎么样吗？就算你上了金銮殿，见了皇帝，又能如何？他会如你所愿吗？你能保证他不迁怒卫将军吗？”沈慎之问道。
“这些东西，我都已经想过了。舅舅不必担心。我不会连累将军的。”沈非衣仍旧坚持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慎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想做什么？”沈非衣仿佛自言自语，他抬起头，坚定如故，未有任何动摇退后的意思，语气铿锵如同诉说一个誓言：“我想得到一个机会，去洗清裴家亲故千余人的冤屈；我想让天下人都知道，裴家是清清白白的；我想让父亲在地下见了祖宗先贤，不至于蒙羞愧然......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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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慎之并不认为自己担得上“先生”之名,然而若是再让卫淮执想个其他的称呼,未免有些太过为难他了。而沈非衣也并没有对此表现了什么异议来,这个称呼到底是这样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慎之也融入了边关将士之中。大约因着卫淮执认认真真喊上一句“沈先生”，那些副将也都在面对沈慎之时,多了几分尊重。
卫淮执也曾玩笑了说，叫了他一声“先生”,不如就在军营里开一个学堂,教导他们学习，应了这个“先生”之名。只是沈慎之当真如他所言这么做的时候,卫淮执第一个仿佛被烧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蹦起来就先跑了。将军不配合,以身作则得非常失败,学堂之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老军医在把自己的本领都教给沈慎之之后，就隐约有了些退居幕后的意思，只安心的做了卫淮执一个人的专属军医。他年纪也已经大了，如此选择倒是并不奇怪。
冬天到了，函河关又起战事。这些年来，大约因了大靖国内不甚清明,异族也屡屡犯边，不过有了卫淮执在,他们也越不过函河关去。卫淮执早已经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上一回,对方付出了许多,甚至发动了潜藏已久的奸细，只为了杀了卫淮执。却没有想到卫淮执绝境中逃脱了一条命。而这一回再见，对方攻势来得猛烈了许多，也说不清是发泄还是其他的什么。
沈慎之是没有掺合了进去的，他只安心做着自己的后勤，在后方料理伤员。然而看着伤员加剧，他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这一战，怕是有些艰难。他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好好的照顾这些伤员了。
前方战事吃紧，敌人发疯了一样要攻城，即便易守难攻，他们也仿佛铁了心一样，要用人命堆砌，将城攻下。这样猛烈的攻势，卫淮执也难免受了些伤。
战事惨烈，即便沈慎之没有上了城墙去看，却也是清楚的。后方送来的伤兵越来越多，什么样的伤口都有，他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只能尽了全力去挽救下已经到了他手下的伤员。他接手的伤员都是伤情极重，岌岌可危的那种，简单的伤口包扎那种，反而送不到他这里来的。
他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也没办法好好休息，等前方捷报传来之时，沈慎之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战事虽然告捷，伤兵却还是没有断了的。战后所要处理的事情反而更多。
老军医本来差不多已经只负责卫淮执的伤情了，听说了这件事后，便连忙到了伤兵营换了沈慎之下来。沈慎之才得以喘息。不过这样忙乱的时刻，他当然也不可能休息太久。
不过中途，又发生了一件事，老军医莫名向沈慎之求了祛疤的药。沈慎之问了一句，才知道是卫淮执伤着了脸。
沈慎之有些惊讶：“我倒是不知道，将军竟然会在意自己脸上的伤。”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找了药给老军医递过去。
老军医接过药叹了口气：“他当然是不在意。不过我少不得要帮他在意一些的。”他神色似乎有些愁苦：“本来......”他顿了顿，继续道：“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一眼看过去只让人觉得性子颇为冷硬，再伤了脸，可是没有人能看上他咯。”他摇了摇头：“性子指靠不上，也只能靠着他那张脸了。”
“我觉得将军的性子还不错？应该挺讨女孩子喜欢的啊。”沈慎之忍不住为卫淮执辩解了一句，倒也明白了老军医的担忧。老年人嘛，总是要少不得担忧一下小辈的终身大事的。他很清楚，只是没想到，卫淮执那样的性格，也能被嫌弃。
老军医摇了摇头，忍不住又叹气。这个时候又有人喊沈慎之，老军医便不再耽搁沈慎之的时间，让他去忙去了。
等沈慎之大约把后续伤员处理得差不多了时，关于朝廷的圣旨也已经下来了。这场战事太过持久与惨烈，已经惊动了朝堂。
而三人也很难得的再次齐聚了一堂。
“要班师回朝了。”卫淮执首先道。他在战场上受了伤，现在脸上有了一条浅浅的刀痕，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却更衬了他的气质。
沈慎之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清楚，因而只是听着。
“论功行赏吗？”沈非衣道。他的神情颇有些恍惚。
“对！”卫淮执点点头：“所有人的功劳我到时候都会如实报上去。只是......非衣你打算要个什么样的官？”卫淮执作为将军，要官是情理之中。甚至如果到时候皇帝封赏得不尽人意，他还可以同皇帝据理力争，这一件事几乎已经算是约定俗成，旁人也见怪不怪了。
“什么样的官么……我并不想要什么官，我只想......”沈非衣垂下了头，手捏得有些紧，指节都隐隐有些泛白：“我只想要一个清白。”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沈慎之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沈非衣的意思，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他尤且还记得相认之时，沈非衣说的那些话。他隐姓埋名到了边关，是为了以军功晋身，而后为裴家洗脱冤屈。
卫淮执看着沈非衣，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说话，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来。他隔了一会儿后道：“你说。”
“隐瞒将军，我于心有愧。然而此事，我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将军恕罪。”沈非衣朝着卫淮执跪了下去。沈非衣当然也是有傲骨的，这大约是他第一次朝了卫淮执行了这样郑重的一个礼。
卫淮执愣了一下，赶忙上前拉了拉沈非衣，然而沈非衣却一动不动。卫淮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非衣，何必如此呢？你明知道我不会怪罪你的。”说罢，他才强行拉起了沈非衣来。
沈非衣看着卫淮执，神情有些苍白，然而却极其坚韧：“将军不必叫我非衣了。那本就是一个假名。我本名裴舒然，是裴家遗孤。”
卫淮执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仿佛一切都已经了然。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感叹道：“我时常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肯说出来。现在你总算是说出来了。”
“！！！”沈非衣神情满是惊愕。他当然料不到卫淮执居然是这样一个反应。
“我知道你是裴家的人。”卫淮执的神情很是平静，他看着沈非衣道：“我爹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然而实际上，他心里面什么事情都清楚的。他总觉得做事情难得糊涂。在你到了函河关第一天，他就已经认出了你是裴家的人了。”
“虽然函河关离京城很远，然而裴家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我们也隐约听闻了一些。卫家跟裴家明面上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然而暗地里关系还是不错的。文武联手......大靖无忧啊。”卫淮执叹了一口气：“他一直很关注你的。如果不是......”说到这里，卫淮执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应该会等你卸下防备之后，跟你提起这件事，把你带在身边的。”只是没有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战死了。之后也就没有之后了。
沈非衣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好一会儿，才仿佛喃喃自语道：“难怪......原来是这样。”
边关哪里有那么好立稳脚跟，尤其是文人。而卫家人有着超高的军事直觉，几乎不需要军师这种生物卫淮执的时候，才有了第一个军师，就是沈非衣了。这其中意思，也很是明显了。
“那将军，也应该十分清楚，我所想要的是什么了吧。”沈非衣道。
“非衣。”这个时候，沈慎之却喊住了沈非衣，语气听得出来的凝重。他当然知道沈非衣原名裴舒然，然而他却并没有改口，这已经昭示着他的态度了。
沈非衣看着沈慎之，低头喊道：“舅舅。”
话到口边，沈慎之又把话咽下去了，他叹了口气：“你明明清楚结果，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在赌什么？你有资本去赌么？”
“我没有在赌，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沈非衣回答道，目光仍旧很坚定。
“你有想过之后会怎么样吗？就算你上了金銮殿，见了皇帝，又能如何？他会如你所愿吗？你能保证他不迁怒卫将军吗？”沈慎之问道。
“这些东西，我都已经想过了。舅舅不必担心。我不会连累将军的。”沈非衣仍旧坚持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慎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想做什么？”沈非衣仿佛自言自语，他抬起头，坚定如故，未有任何动摇退后的意思，语气铿锵如同诉说一个誓言：“我想得到一个机会，去洗清裴家亲故千余人的冤屈；我想让天下人都知道，裴家是清清白白的；我想让父亲在地下见了祖宗先贤，不至于蒙羞愧然......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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