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_涩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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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沈律珩拿病历的手一抖,病历应声落地,原子笔在地上弹高了一下后滚落到几米外。

  而他原本按在舒樱肩膀上的手慌张地收回,他先是背在身后,很快又插进了白大褂的口袋。

  沈律珩被她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得不知所措,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和你谈恋爱。”舒樱一字一顿,回答得十分清晰。

  这让本就慌乱的沈律珩更加手足无措,他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还要问她一遍。

  如此明确直接的告白,没给他一点装傻的余地。

  沈律珩舔了舔嘴唇,又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只是这么呆呆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他才弯腰捡起地上的笔和病历。

  沈律珩叹气,在心里反复斟酌着即将说出口的一番话。

  他重新看向她,郑重道:“樱樱。要知道,我的年龄比你大很多。”

  “我知道啊。”舒樱想也不想,顺着他的话就回答,且低声补充了一句,“八岁也没多少阿。”

  沈律珩原本皱着的眉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他摇摇头,继续说道:“等你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我都快四十岁了。”

  沈律珩特地虚长了几岁,故意拉开和她的年龄差。

  加重的语气反复强调着数字,全都敲在舒樱敏感的神经上,她忍不住想开口反驳他,可是话还未说出口,就又被沈律珩打断,“再过几十年,等……”

  沈律珩声音抖了一下,忽然顿住了,他酝酿了一会,才指了指病房里的老人说:“等到了他们那样的年纪,是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可是那时候,我有可能没办法陪在你身边。”

  舒樱看看床边的老人,又看看沈律珩,想说的话忽然被堵在了喉咙里。

  八岁的年龄差是个最现实,又无法逃避的问题。

  她抿着唇,脑袋飞速运转,想着要如何回答他。

  沈律珩的手再一次按上她的肩膀,“樱樱。我希望有一个人除了能和你坐在长椅上仰头数飞机云,消遣着无聊漫长的暑假,还能在夕阳下,牵你的手踩着交叠的影子慢悠悠地走回家。”

  “比起以前我陪你经历的,更重要是未来他可以牵着你的手把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下去。”

  沈律珩的语调变得缓慢沉重:“一年、两年、三年……还有更长的以后……”

  “一直到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你们还是可以相互依靠。”

  沈律珩说得很小心,很详细,很有画面感,甚至能让舒樱在脑海里描绘出他说的所有场景。

  只不过和沈律珩描述的不同,在她幻想的情景里,自己身边站的人都是沈律珩。

  有两人初遇时清隽阳光的沈律珩,有眼前沉稳内敛却不失少年感的沈律珩……

  还有待时光老去,黑发掺杂银丝,却依旧眉眼温柔、身姿挺拔的沈律珩。

  沈律珩此刻晦暗不明的眼眸像是疏淡的银河,又像是蔚蓝无尽的深海,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令人不自觉沉迷的存在。

  舒樱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可是我喜欢你啊。”

  无论沈律珩说什么,这一点是他逃避不开,且是她坚定不移的。

  舒樱不想未来会怎么样,她只是想在这一刻,有更合理的身份让他陪在自己身边。

  沈律珩抿唇咬牙,犹豫了一会,继续拒绝道:“你接触的男生太少了,你以后还会碰上很多优秀的男生,会比我更适合你,能除了能陪你一起成长外,还能陪你去经历更多的以后。”

  他说完这一长串,终于舒了一口气,抬手帮她整理了一下额前凌乱的碎发,“所以这件事,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提了,好吗?”

  舒樱皱眉。

  沈律珩说了这么多,唯有一个问题他没有说到。

  她叉腰仰脖,噘嘴嘟囔:“不好。”

  舒樱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一直到沈律珩的背后靠在冰凉的瓷砖上,他喉结滚动,稍显紧张,可是已无路可退。

  舒樱踮起脚尖,两个人的距离又一次拉近,“沈律珩,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沈律珩眼眸一沉,看向她的眼神里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落寞。

  可是在他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病房里的老爷爷忽然叫了他的名字,“沈医生。”

  有了离开借口的沈律珩轻轻推开她,转过身迅速闪进了病房。

  舒樱抱胸站在原地。

  告白被人打断,她有些恼火,可沈律珩的慌乱倒也算一种回答。

  回到宿舍,被沈律珩拒绝的舒樱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反而就连洗衣服都在唱歌。

  陈楠端着一杯咖啡,边搅边走到阳台问她:“你为什么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

  “我刚才和他表白了。”

  “你说什么!!!”陈楠瞳孔震动,这样堪比原子弹爆炸的消息竟然被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她放下手里的咖啡,抓着她问:“然后呢?”

  舒樱洗衣服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是笑了笑。

  她越镇定,陈楠反而越着急,“你别光笑,说呀!沈医生怎么说的?”

  舒樱把沈律珩和自己说的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次。

  明明是拒绝的话语到了舒樱这里,却是带着粉红色泡泡的。

  陈楠听完之后,更迷惑了,“那你这不是被拒绝了吗?”

  “是啊。”舒樱回答得迅速又轻快,丝毫没有难过的感觉。

  陈楠脑袋上的问号更大了,“你这是被打击傻了吗?他拒绝你了啊,你在高兴什么啊。”

  “没事啊。程逸说了,院里要把各个科室的实习生把集中起来,搞一次活动,到时候我带你去认识其他男生。”陈楠边拍着她的肩膀,边安慰她。

  舒樱一抖肩,甩掉她的手,说:“我才不去呢。我最不喜欢这种活动了。”

  “而且……”舒樱拖长的语调再次吊起陈楠的胃口,她催促道,“而且什么,快说呀!”

  舒樱低头搓了搓手里的衣服,摇头否认道:“没什么。”

  “哎哟。你怎么老是话只说一半呀。”

  “哎呀。不肯定的事不想说那么早嘛,你就等着看吧。”

  陈楠摇摇头,端着杯子走回房间温习功课去了。

  舒樱转头望着窗外的明月喃喃自语。

  她最后问沈律珩的那个问题他没有回答。

  而且她在那一连串的拒绝里,只读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沈律珩一定喜欢自己。

  否则,他怎么会连未来那么远的事都想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舒樱的积极性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改变。

  只是沈律珩在很明显地躲开她。

  他带实习生查房,会故意走得很快,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坐门诊时会拉上陈楠或叶子明,以防和舒樱单独待在一起,就连收病程记录的活儿都派发给了小护士。

  沈律珩故意拉开的距离,让舒樱有些苦恼。

  午休时间,她捧着便当坐在住院部的顶楼小花园。

  这里中午没什么人上来,又足够凉快。

  “樱樱。”有人拍了她的左肩一下。

  舒樱习惯性地向左一转,那人却绕到她的右边坐下了。

  “程逸?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这里又没有被你们急诊科承包。”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开个玩笑。”

  “哈哈哈。”舒樱配合着他故意夸张地笑了几声,又拉下脸来问,“好笑吗?”

  程逸握拳的手举到嘴边,轻咳一声,说:“你笑起来还挺好笑的。”

  “哎,你……”

  程逸忙摆手,“我这不是看你这几天都情绪低落,特地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我情绪低落?”舒樱有些诧异,他的超声科在三楼,自己的急诊科在一楼。

  而且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住院部,根本碰不上程逸。

  程逸随口说道:“哦。我听陈楠说的。”

  舒樱扶额,“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呀。”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呃……没说什么。”程逸有些慌张,他怕舒樱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反客为主地主动问,“你怎么了?表白被拒了?这么失落?”

  “啧。”舒樱翻了个白眼,“陈楠连这都告诉你了呀。”

  程逸一怔,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的猜测得到了舒樱的肯定,他的心情稍显复杂。

  他按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攥着的两张音乐会门票被折出了角。

  “沈医生,他……”

  舒樱摆手打断道:“我不想和你说这个问题。”

  程逸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他的手从口袋里抽出,转而按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陪着舒樱坐了一会,说:“我有办法可以让沈律珩注意到你。”

  “啊?你有办法?”

  “对。”程逸肯定地点点头。

  其实前几次见到沈律珩,他早看出了他对舒樱关注和喜欢。

  因为他和沈律珩怀着同样的心思。

  程逸故作洒脱地说:“男人嘛。就是得有危机感,才能让他觉察到自己的情感。”

  “你这是什么意思?”舒樱听得一头雾水。

  程逸没有解释更多,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音乐会的门票递给她,“这周末跟我去听音乐会吧。你周五值完夜班不是可以休一天吗?”

  “咦,你还知道我们的值班表啊。”

  程逸笑了笑,忽略了她的问题,直接拉过她的手,把门票塞进她的手里,“周六下午我来接你。”

  舒樱看着手里多出的门票,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

  她不懂这音乐会和沈律珩又什么关系,对现阶段她和沈律珩之间的尴尬关系有什么帮助。

  程逸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光和我去看音乐会当然不够,你得有意无意地把这个消息透给沈律珩。”

  “啊?为什么?”

  “别问。照我说的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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