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长街花里_一杖雪深青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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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长街花里

  艳阳当空,青叶迷人。临江城内外同时有两个人猛然出声:“我想起来了!”

  一个是李府内刚刚同陆子谦见过面的阿良,她抓着自家相公李颀的手,站在李府门口目送着在蔚蓝天空下晃晃悠悠远去的软轿,脸上突然出现了兴奋之色。李颀捏捏妻子的手,温柔的看着她,她才反应过来,兀然收敛神色。

  妆容雍容的三夫人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陆子谦远去的方向,又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阿良,“原来小五是明珠蒙尘啊!”

  而李老爷对三儿媳的话置若盲闻,堆起了满脸的笑容,“阿良啊,城主既然是你兄长,也算是自家人,你要多多来往,明日老夫打算在府中再专门为城主举行一次接风宴,你便随颀儿一道将城主邀到府中来罢。”

  阿良低头答是,眼中划过讽刺。

  她现在心里不停的浮现的是另外一件往事。

  叶家叛乱早有前兆,叶常衡虽是小人却狡诈非常,轻易抓不住把柄,令仪时常为此烦忧,花季年华的少女,即使深蕴谋略之道,幕下有影卫这支暗线以供调遣,布置在叶家内部的暗线却总是被叶家暗中除去,阿良知道令仪心中生疑,皇室内部必有内鬼,她看着总是殚精竭力的谋划至深夜的白衣少女,似乎又想起那个趴在她怀中哭泣的小人儿,心里不禁暗下决定。

  阿良貌美明艳,深宫多年身上带了一种神秘的气质,叶常衡久仰慕之。她入叶府叶家人自有防备,皆以为她是有备而去,然而其实她只是一块巨大的挡箭牌,挡住了叶家人对令仪同时安排进去的线人的怀疑,等令仪知道她骗着陛下下了圣旨将她赐给叶常衡的时候已成定局。

  阿良一生中难忘的事情太多,其中有很多是关于令仪,毕竟令仪是一种特殊的存在,跟在她身边的人没有人不真心待她。

  阿良离宫的那日,乌云像是她的心情一般渐渐弥漫,令仪一直在殿内未出来见她,她求着陛下下的旨意上写着的是她心悦叶常衡已久,她以为令仪一定是恼了她。

  而后便是几月之后她经历的人生第二次惨剧,割腕挑筋体无完肤,被抛至狼群之中,血腥的味道吸引着眼泛绿光的群狼围近。那晚星夜无月,星光一闪一闪的出现在阿良朦胧的视野,野狼恶臭的呼吸近在咫尺,她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突然头狼一跃而起就要扑到她身上,黑影重重的迎面落下,心中的世界轰然倒塌。

  重心突然不稳,自己被人抱起,有重物闷声落地的声音传来,耳边有女子低声地叫着:“阿良姑娘勿怕,我是殿下派来的。”

  勉力睁眼,女子毫无表情的侧脸在星光下看的模糊。

  *

  阿良站在李府门口再看了一眼陆子谦远去的方向,记忆中模糊的侧脸和昨日在河边看见的赶车女子的侧脸重合。

  *

  而临江城外,两骑白马越行越远,百里羽偏着头看着一旁的雷诺,手上的马缰握得松松散散,“你想起什么了?”

  雷诺皱着眉头回答:“我想起在何处见过那个男子了。”

  “哪里?”

  “师傅的书房里。”雷诺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一些疑惑。

  而更疑惑的是百里羽,他收了收缰绳,“书房?”

  “嗯,你还没来的时候,我曾在书房发现许多画卷,所猜不错的话应该是本门历代以来所有弟子。”

  “这么说来应该不是他了,年纪不符合。”百里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雷诺勒住马,“你要回去查?”

  百里羽看着雷诺眉目分明的样子,咧嘴一笑,“不不不,先陪你出海,我给皇城中的那位传一封信就好了,自有人查。”

  “查什么?”从山坡上转出一人一骑,横在百里羽和雷诺面前,背上的重剑有凛冽的剑气溢出,坐下的马骑也威风凛凛的仰了仰前蹄。

  “林将军?”百里羽诧异的看着拦在路前的人,似乎有些不明所以,陛下派一任执金吾为陆子谦保驾护航已经让他觉得匪夷所思,“莫非将军是前来为百里送行?”百里羽微微笑着的说道,对方身上散发的寒气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林冬荣握着马缰的手像磐石一样,呼吸还有一些急促,一路追赶过来的发梢上似乎还有清风停留,在临江停留的两日他始终没有找到令仪,而百里羽和陆子谦也完全也没有提起令仪的任何事,他想,他大概是又错过了什么,他似乎总在和那个人错过。

  百里羽看着对面闻名皇城的青年才俊,刀刻一般俊逸的脸庞在蔚蓝的天空下也缄默非常,他问道:“长公主殿下在哪儿?”

  百里羽一愣,雷诺也好奇的抬眼看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的百里羽莞尔一笑,“殿下行踪百里不便透露。”他看着对方沉默的脸,又慢悠悠的加勒一句,“春日正好,听说江左的百花会阔别四年重新面世,林将军既然已至临江,到不妨前往一观。”

  长长的管道是远去的两骑,林冬荣背对着两骑回马而行,艳阳下斑驳的树影在他身上似流光滑过,嘴角有笑意似乎柔弱的化开。

  *

  长街上花团锦簇,人来人往,搭的长长的花楼上是各家精心培育的花卉,姹紫嫣红姿态百千,有名贵的珍品也有常见的品种,但无一不是长势可喜。花朵挂在枝头上像是一个又一个袖珍的依枝而立的美人,在喧嚣的人世中风情万种。

  临街的二楼,凤凰花枝爬满了整个窗外,窗户半合,令仪站在窗后看着对面大院中的人影憧憧,狭长的凤眼中目光清冷,她对身后的人说:“今日他们便是在对面的园中集会?”

  站在身后的是清瘦的中年人,是这家酒楼的掌柜,也是皇室暗卫铺陈在江左的,他拱手答道:“是,江左富商今日借着花会的名义在此集会,百花会能够在今年便重新面世也离不开他们在背后的操控。”

  “嗯,”令仪回到桌边坐下,玄七将煮好的清茶放在令仪手边,她端起来轻嗅,茶香袅袅充盈鼻尖,“你坐,将查到的事情说一下。”

  清瘦中年人拱手又是一礼,坐到侧对着令仪的位置上,谢过玄七给他奉上的茶叶,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开始言道:“殿下你传信让查的长孙九属下并未查到此人,但是叶家主之妹嫁与的原家主,有一个妹夫,姓长孙。”

  “嫁给这个长孙的原家主之妹在家中正好行九。但是原家在几年前因受叶家牵连已经没落,长孙一家在那件事之后突然了无音讯,是以属下猜测长孙九应该是叶家残留党羽。”

  “原家在江左一带是大富,当年的突然没落让其他商户噤若寒蝉,再加上殿下免了江左一带百姓的税务却并未免除江左的商税,是以各家商户安静了几年,却与最近突然往来频繁……”

  中年人的声音平缓安静,窗户外的人声似乎涌不进来这一方静谧的天地,凤凰花枝垂掉在窗户之下,嫣红的颜色和街上女孩头上的头绳颜色重合。

  穿着浅棕色的衣衫的荆溪原本是站在屋檐之下看着长长的花街出神,空中突然的浅香让嗅觉灵敏的他目光在街上游弋,确定目标之后步入来往热闹的人群往一个方向而去,他站到一家花铺家,视线似乎在搜索着什么,各色娇柔的花朵在他眼中似乎都得不到停留。

  “公子,你再找什么?”

  荆溪所站的这间花楼是城中大户所立,家中女眷纷纷面带轻纱在坐在二楼谈笑,而托腮出神的小姐恰好视线中出现清雅的男子,他漆黑的头发落在洁白的花朵上,似乎触动了她内心柔软的正待觉醒的什么,她突然站起来跑到楼下的花架前如是问道。

  荆溪只是漠然的回望了她一眼,心内对于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有些失落,正打算旋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却又突然回头。

  小姐心中一跳,被他突然认真仔细的目光盯得不安,面纱下脸颊迅速绯红,男子清雅的面容越来越近,不由得结结巴巴的问道:“公……公子?”

  而荆溪只是走过她,直直到她身后的花架上,视若珍宝的抱起一盆花,粗哑的声音问道:“……何价?”

  与外貌完全不相符的声音将小姐从迷惑中惊醒,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低下头看向荆溪手中的花朵,青叶呈扇形,繁茂的堆在枝上,只在枝头有零星的几点酒杯大小的白色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如白玉雕刻成的冰花,一眼看去并不惊艳,而其暗暗萦绕的浅香却在各色花香中并为被掩没。

  荆溪这边正在等着花的价钱,令仪那边已经听完了中年人的禀报,沉吟良久,将暗卫做了重新的部署,让将所有的消息再传一份回帝都,一切后续听小皇帝的安排。此时她已非监国,此次过江左只是因为江左富商突然上诉翻案事出蹊跷,正好她过来了解得比较清楚,将明线暗线理的更清做好完美的部署才有利于君令涧的重新审查。

  她于伏羲遇刺定然是叶家残余所为无误,但是这背后一定还有另外的黑手操纵,企图以江左富商为祸扰乱视听的同时必然还在另一个地方有着更大的阴谋,她将迷乱的局面一一理顺,将重要的事情写入密函交给中年人,“你将这个一道送上,再传消息给天吴城的暗人,让一有风吹草动便上报陛下。”

  “是。”中年人站起来接过信函恭敬的说道。

  令仪捏了捏眉角,但愿天吴城只是多虑而已,但是长孙九似乎和柳枝相识的细节不容忽略,涧儿,皇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了。

  她重新走到窗边,凤凰花鲜艳的颜色似乎在光晕下更加明亮了几分,令仪眯了眯眼,长街如锦,百相众生,她终于不用隔世观人。入世,入世,她将要真正的入世为人。

  街上的行人往来,平凡的笑颜生动真实,令仪仔细的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撒娇的小女儿,威严温柔的父亲,伉俪情深的夫妻,亲密相携的姐妹,慈祥温和的老人,喜笑颜开的小贩,付钱给花铺的买花人,嗯……嗯?

  令仪看着眼熟的买花人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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