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后云子鱼_一杖雪深青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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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皇后云子鱼

  朝野上下提到长公主时,都是恭恭敬敬的称呼其为卫长公主。卫,是公主监国后,礼部尚书奏请长公主从他们拟好的封号里选出的。

  当时上报的封号有‘静’‘和’‘淑’等字,长公主独独挑上‘卫’字,这是一场暗战,也是一种宣告。

  然而鲜有人记得先帝曾经的打算,赐封爱女为临江公主的圣旨还未发出,先帝便骤然辞世。长公主的名讳‘令仪’,也从此无人呼唤。

  *

  曦光渐明,文渊阁前廊下挂着的鸟笼里,翠鸟欢快的‘啾啾’鸣叫。

  此时正是初春,冬季的寒冷还未退却,雅阁内还生着暖炉。令仪伏在长案上,手中握着的朱笔在大胤山河图上勾勒。她眉头深锁,又翻看了一下旁边摊开的书籍,玄色的袖摆在空中划过微小的气流。

  令仪的侧脸在照明的明珠下轮廓分明,优美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衣领之下,她微微侧首,屋顶上细微的动静没有逃过她敏锐的听觉,她低声询问,“玄七?”

  无人应答,雅阁内一片安静,暖炉里生出的袅袅白气摇曳生姿,令仪放下书卷,声音有些冷凝,“玄七?”

  还是没有应答。玄七是令仪的暗卫,自第一次遇刺以后,从未离过左右。令仪抬起眼,冰冷的目光看向屋顶,她捏了捏自己的袖角,其中藏着疏雨进宫时带来的唐门暗器。

  暗器已经握在手中,令仪触到了一双温润的眼,眼睛的主人趴在房梁上,一瞬不移的望着令仪,目光是令仪少见的温柔,他身上的黑衣有些凌乱,衣服上还隐隐的有血腥味传来。

  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压下心中没来由的熟悉感,声音冰冷态度漠然的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黑衣人听见令仪的话语,神情有些茫然无辜,张了张嘴想要回答,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令仪自然也听见了,她看向门口,手中的暗器没有丝毫的放松,那人若是有异动,恐怕立刻会万针穿心。

  恭敬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殿下,皇后娘娘求见。”

  “…”令仪不语,她将视线又转回房梁,黑衣人藏身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等候在屋外的宫女又低声轻唤:“公主殿下?”

  令仪放开袖角,环顾了一下雅阁四周,除了面前的书案,便是几排摆放整齐的书架,皇家屋舍比之一般房屋要空旷几许,令仪目光所及,没有能藏身之处。

  她揉了揉额角,声音有些疲惫的对门外道:“进来吧。”

  门被人轻轻推开,清新冰凉的空气涌了进来,雅阁有一瞬间的冷意,又被暖炉散发的温度恢复如初,几缕晨曦的光线还未射进来,便被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发出满室生辉的光芒吞没,夜明珠是平南王所贡,平南王叔怜惜侄女辛劳国事,言道烛火伤眼,特意寻来人首大小的明珠一对用来照明。

  进来的玄衣宫女反手关上门,半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罪。”

  令仪挥了挥手,玄七跟在她身边已经五年,断不会出这样的纰漏,定是其中出了什么问题,“你起来吧,已经无事,玄七呢?”

  玄九身形微动,依然半跪着,“属下在假山后发现昏迷的玄七。”

  “嗯,可有受伤?”

  “无伤,只是被刺客点了穴,不过点穴手法诡异,属下一时解不开,玄十已经去通知影主了。”

  “嗯,无性命之忧便好。”令仪的声音转为柔和。

  “那刺客…?”玄九疑惑的问。

  “那是前些日子疏雨所救,准备拿来试药的刺客,此人武功颇高,你通知久辰,若抓住他…”她回想起那人温润如墨玉的双眼,“就地处决吧。”

  玄九听出上位者语气中的迟钝,她微微疑惑,恭敬的答道:“是!”

  令仪一手执起旁边放着的朱笔,一手压着山河图,顺着目光顺着山脊河流一动,漫不经心的问:“你刚才说,皇后求见?”

  玄九低下头,“皇后前往青萝宫求见殿下,宫中无人,闻说殿下在文渊阁,正往此处行来。”

  “嗯…”令仪侧首沉思,“你下去吧,唤拂云阿善上来。”

  “是。”

  *

  文渊阁一楼大厅外,华服少女站在廊下,她看着池中锦鲤,怔愣出神。

  少女便是当今的皇后,安国大将军的长女,云子鱼。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当初云夫人临盆在即,云将军为取名的事烦恼不已,偶然听见平南王对孝仁太后说这句话,便从中化出‘子鱼’二字用做名字。

  后来出乎意外的是其夫人生的是一对双胞胎,不通文墨的云大将军继续烦恼,又偶然听见平南王调戏礼部尚书家的千金,言其美人如玉,云大将军眼前一亮,‘玉’与‘鱼’为谐音,‘子鱼’‘子玉’一听便知是双生姐妹,这对初生婴儿的名字便这般被草草定下。

  时光荏苒,云子鱼已经长成温雅娴静的少女,池中锦鲤欢腾戏水,她心中微微苦涩,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皇宫深院似一座巨大的牢笼,皇后这层世间最尊贵的身份,将她和世人远远的隔离。

  身后传来宫女轻声的提醒:“娘娘,公主殿下来了!”

  子鱼回神,看着迎面而来的端丽女子,低头行了一礼:“子鱼给皇姐请安。”

  令仪点点头,往大厅走去,“你随我进来吧。”

  古典雅致的大厅里,令仪坐在上首,她从桌上取过宫女阿善奉上的热茶,用杯盖避了避浮在上面的茶叶,清酌一口,神色莫测的看着张口欲言的子鱼。

  华服少女捏捏手腕,似是给自己勇气,她抬头看着令仪,声音轻柔的道:“皇姐…”

  坐在上首的女子身形有些单薄,常年位于权利顶峰养成了冷然的气质,她沉静的神色没来由的让人感觉压迫。

  子鱼看着这样的皇姐,欲说的话在喉头滞留,转而换成了另一句话,“皇姐已经不必为国事烦忧,该将身体好好将养,子鱼听闻皇姐天色未明便已到了文渊阁,为何不多休息片刻?”

  子鱼微侧的头颅温顺恭良,金步摇衬着的面容也是柔和安静,她的语气轻柔,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样的女子温婉似水,然而令仪知道她的倔强,知道她的傲气如霜。

  “以前上朝总是早起,如今也成了习惯,况且本宫自还政以来,文渊阁的藏书倒成唯一的消遣。”令仪幽深的眸子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说。

  “皇姐乏闷,是子鱼思虑不周,子鱼本应多多陪伴皇姐,不如子鱼安排司乐、司舞两坊新排的舞曲给皇姐解闷?”

  “不必了,大宴小宴都是那些,本宫看着颇为无趣。”

  “听闻晚山公子新写了一折戏,在京城很受追捧,子鱼命两坊排练出来可好?”

  “朝阳大婚时,这出戏本宫已经瞧过。”

  “那…”

  “子鱼!”令仪低喝。

  少女的话语被打断,神情有刹那的无措茫然,她低下头,声音依然轻柔,“皇姐。”

  “你今日来寻本宫,不是想说这些的吧。”令仪说话的语气渐渐有些严厉。

  “…”子鱼沉默不语,心中彷徨无助,想说的话像嚼碎的黄连一样,从舌尖苦涩到胸腔,她突然起身跪在地上,“皇姐,子鱼想将妹妹子玉接进宫来。”

  大厅内一片沉寂,一直站在令仪身后的宫女阿善眼中闪过惊诧,子鱼不敢抬头看令仪的神情,当初就是长公主在众家选秀少女中亲点她为皇后,长公主是大胤朝的神话,万人敬仰,她不知道自己做出这样可笑的决定对方会是怎样的反应。

  “为何?”令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子玉性格灵动可爱,才貌一流,她与陛下两情相悦。”子鱼的身子俯的更低了,毕竟她是皇后,而陛下钟情与自己的双生妹妹,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接进来之后,你当如何自处?是和自己的妹妹效仿娥皇女英?还是和自己的妹妹勾心斗角分享帝王的宠爱?”

  “我…我…”

  “你既然知道陛下钟情于子玉,我如何会不知道,当初本宫选了你没有选她,没有让云家的两个女儿都进宫伴君,是为了给你皇后的尊严!”

  “可是…可是为何是我?”子鱼抬起头,露出柔和的轮廓,眼神却是倔强的。

  令仪目光深沉的看着她,似乎要将她心中的想法全都坦陈在外,“子鱼,你可知何为皇后?”

  子鱼的嘴张了张,回忆起大婚后祭祖时祭司的昭告,一字一句的复述出来,“皇后,皇帝正妻,后宫之主,一国之母,上事宗庙,下继后世。”

  “看来你还记得,既然记得,你就该知道皇后这个位置不是随便哪个女子都能坐的!前朝启哀帝宠幸樊音瑶,不顾朝臣反对,执意立其为后后果如何?君不君,国不国!你妹妹性子单纯,事事天真,行事张扬,心无城府,你认为她能担得起皇后的重任?”

  少女的有些怔愣,她呆呆的回答,“…不能。”

  “如今你已为我皇家妇,涧儿是你的丈夫,你应该以他为重,事事信任与他,这事你可有问过他?”

  “未曾…”

  “涧儿必不会同意,他不会伤了自己皇后的心,你可知为何?”不待子鱼回答,她又说,“你刚刚问我为何是你,因为只有你才能与涧儿比肩而立!涧儿也清楚这一点!他是执掌江山的皇帝,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令仪看着子鱼怔愣的神色,她语气转为柔和,“大戎举兵犯界的那一年你才十四,就敢女扮男装远赴边关从军,沙场杀敌时冷静自持,出谋划策时有勇有谋,你是自云茗将军之后唯一将云家家训放在心上的云家女儿。”

  “子鱼,”令仪站起身来,走到少女面前,弯下身与她对视,一双眼是对世事的洞若观火,一双眼是初生苍鹰的倔强,“我知你心中怨我,你性喜自由,向往沙场的驰骋快意,但是还有一点你也要明白,这皇宫对宫妃来说是囚笼,但是对你,对历任皇后,它是起舞的高台!你看孝仁皇后、端静太后便可窥知一斑。”

  令仪直起身来往外走去,玄色的长袍滑过少女层层盛开的裙摆,“你回去吧,此事再不要提。涧儿未必不是你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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