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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血亲

  不知过了多久,阿瞒听到车身发出两声尖锐而短促的鸣叫,车门被打开,随即便感觉到车身下陷带起一阵轻微的摇晃,而后就是塑料袋的簌簌声和轻微的呼吸声。

  是左莙。

  阿瞒猛地掀开盖住浴箱的帆布从水中出来,在布面干燥的一方胡乱的擦拭了身上的水珠后双臂用力一撑,鱼尾的肌肉同时发力,整个人滑到了座椅与座椅的间隔处,狠狠搂住了正在回身关上后车门轻点物品的左莙,对着她的嘴唇啄了一下。

  “阿莙!”

  “唔——我回来了。”左莙刚一回身便被对方散发着水汽的身子抱了个满怀吻了个正着,她摸了摸阿瞒半干的上身,随后回搂住他轻拍了几下,对于他在急吼吼的跑过来发情之前记得擦干这件事表示欣慰。

  不用湿着半边身子回去简直太好了。

  “对了,我买了点很好玩的东西。”两人相拥了一会后,左莙放开他从塑料袋中拿出一把看上去很高级的电动牙刷举到他面前。

  “牙齿那么多,这个是不是很可靠?噗——先说啊,我可不是故意要调侃。”

  “......”

  “阿莙绝对是故意的。”

  “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左莙快速的答道,接着就在看见阿瞒的脸色后忍不住扶着座椅大笑起来,不过很快那一串清脆的笑声就被噎在嗓子里,变成了破碎的唔唔声。惩罚性的一个长吻结束后,他开心的舔着嘴角,安分的坐在过道上看脸带红晕的左莙拿收据清单核对袋子中的物品,轻薄的尾鳍小幅度的拍打着地上的绒毯。

  她还是有些无法适应...

  “这是什么?”他托着腮翻了翻塑料袋,拿起一管颜色艳丽的凝胶状人工合成糖问。

  “嗯?啊,xxx”左莙瞥了一眼随口念了个单词“是一种凝胶糖,味道很甜。可以试试,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喜欢。”

  阿瞒没做声,他将糖的另一侧写满配方成分的背面露出来默读了几秒,皱起眉头看着上面的卡路里含量和人工合成物含量一阵不快。他试着撕开塑料的外包装糖衣,捏起一个上面洒满糖霜的个体试探着舔了一下,一瞬间大量的信息素随着他的味蕾传递进大脑快速的反应分析出糖块里内含物——这上面有最起码十种人体有害物质没有印出来。

  “阿莙...——”阿瞒刚想开口告诉她最好不要吃这个,脑海中便忽然回忆起之前那个疯女人歇斯底里的场景。

  我有我的生活方式,没权利干涉!

  敢抢,我就跟离婚!

  左莙会不会...也是抱持着这样的态度呢。他闭了闭眼睛。

  “什么?”左莙头也没抬的问。

  “......”她有可能跟他发怒么?阿瞒低头看着手中的糖块,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后抬起头,紧盯着左莙试探性的开口。

  “阿莙...以后..能不能别买这种东西...这种糖了?”

  “嗯?为什么?我觉得还挺好吃的啊?”左莙将核对完毕的物品整合好,把塑料袋口系紧放到一旁的地上,回头问他。

  “因为生产这个东西的人并不诚实。”他蹙紧眉头,视线在左莙脸上来回巡视着,却没发现丝毫不快。“这上面应该有标注的,这颗小东西里面含有十多种对人体有害的微量元素,长期使用会对造成很多不可逆的伤害。”

  左莙接过他手中的鲜红色的凝胶糖捏了几下,看着他凝重的脸色不禁微笑起来“怎么知道的,阿瞒教授?”

  “...舌头。”他指了指自己的口腔,半晌才蹦出这个词。

  啊...原来还有这样的功能。

  “这样啊...”

  左莙饶有兴趣的摸着下巴冲他的嘴眨了眨眼,“欸,知道不?在小说里这个就叫隐藏设定,太犯规了啊。”

  “...?”

  左莙笑着摆摆手,随即歪头沉吟了一小会,耸耸肩拿过阿瞒手中的糖,起身打开车门毫不犹豫的将之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中。

  “别这样看我啊喂,不是说对身体有害的么?”左莙刚一坐回来便被阿瞒的盯视搞得莫名其妙,而后她再次捏了捏手中那个原本被阿瞒舔过的糖果,举着冲他呲牙说道“不过这个例外,这个舔过了。”

  接着那颗糖果便顺着抛物线进了左莙的肚子。

  阿瞒看她奋力的嚼着那颗糖,嘴角不受抑制的勾起。

  “...不怪我管东管西的么?”

  “怪干嘛?我又不是傻子,对我好我还不知道么?”左莙嚼着糖奇怪的瞅了阿瞒一眼,开始翻口袋。

  那种巨大的鼓噪声顷刻间再次冲撞着阿瞒的心房。

  啊啊...果然是这样。

  果然她是不同的。

  他垂下眼眸,咬着牙关压抑住双手无意泄露出心情的轻颤,幽蓝的双眸深沉。

  他明明早就知道的,他不该质疑的。

  “怎么了,不舒服么?车里是不是太干了?”左莙刚抬头便看到他垂着眼睑浑身轻颤,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搭在阿瞒轻颤的肩膀上担心的问道,语中的关怀暴露无遗。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

  他摇头,勾起一个璀璨的笑容向着左莙伸开双臂。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一边暗道自己白担心了,一边心甘情愿的靠进那个带着水气的温凉怀抱里,任由对方撒着娇一次又一次的占便宜。

  回程的路上阿瞒死皮赖脸的非要坐在副驾驶和左莙靠在一块,她劝了两次没成功,最后实在没辙便自暴自弃的对他放任自流了。阿瞒将窗户开到最大,在曲折的盘山路上开心的任由山风将他半长的乌发向后吹散,露出尖长的耳朵和苍白的脸。

  “小心别人看到当成山精灵逮回家。”左莙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忍不住也笑开,伸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尖。

  “放心好了,我才没那么弱。”他故意学者左莙的样子冲她的方向高扬起头翘着鼻子,眨了眨双眼“再说阿莙才不会让人家把我带走呢。”

  “那不一定,价钱要是好该卖照样得卖啊~”

  “...那咱们可以合伙玩仙人跳,反正我跟定了。”阿瞒默了一下,随后再次学着左莙之前的样子耸了耸肩。

  她大笑着拐过一个弯道,在盘山公路上留下一串笑声。

  这家伙上哪学来的这种俚语。

  不过...虽然这种交流没营养至极,但跟眼前这个家伙说的话似乎一点都没关系了。她在心中默默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便再次投入水深火热的打嘴仗中。不多时,一阵歌剧般高亢的女声在狭窄的车内空间突兀的响起,左莙腾出一只手抓起嚎叫着的手机低头瞥了一眼,脸上的笑容迅速僵住了。

  左震。

  阿瞒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便看到这两个字。

  铃声持续着,可左莙没有任何要接的意思。直到电话挂断又响起持续到第三遍时,她忍无可忍的在路边找了片僻处空地停下,按下了接通键。

  “喂。”

  她连冲口而出的第一个礼节性的字都带着抗拒而厚重的冷意。

  “哎呀小莙啊,可真是大忙人,总算腾出空接个电话了。”电话那端却不是预想中的人,一个声音尖锐高亢的女音透过遥远的电波大声传来,令坐在一旁的阿瞒暗暗皱眉。

  这语气...还真是极尽可能地让听到的人不舒服。

  “我每个月都定时汇款,没有必要接的电话。”左莙将听筒拿的离耳畔稍远些,望着窗外繁密的大树。

  “这什么话!妈妈的电话都不接,逼得我非用爸的手机打,还真是本事了啊!说,是不是把我的号码拉黑了?”听筒对面发出一声嘭的不明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砸在桌子上。

  “是。”

  “..!”对面人似乎并未预料到左莙能如此痛快地承认,噎了一下后声音再度拔高“是要反天么?我想找说说话还不行了是不是!”

  左莙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猛地攥紧,指甲嵌进着上面的皮套。

  “要多少,赶紧说。”她闭上双眼尽量减少开口的次数,语气压抑。

  “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我可是妈!”

  “说!”左莙的话像从怒极后牙缝中蹦出来的,躁动着火花。

  “呃...爸爸最近手术要住院,先打过来...二十万吧。”那边的人停顿了片刻轻描淡写的说。

  “呵...”她猛的笑出来,被迫牵拉起的笑肌颤抖着带出一个狰狞的表情“我每个月往他那打两万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二十万?别做梦了。”

  “!这不孝的杂种!翅膀硬了飞出去就忘了辛苦养活爸妈了?!...”

  “猜怎么着,我确实不孝。”左莙眼神随着一旁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望向远方,沉默的听了对面的辱骂一会,忽然开口。“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确实没告诉我交男朋友了,还是个靠我养活的。”

  她瞥了一眼身旁正担忧看着她的阿瞒,无意识的眯起眼睛。

  “......”对面的女人像被卡住嗓子的猫,猛地停下话头。不过左莙知道这个愚蠢的女人只是没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无后是婚而不告知的意思,有空多读点书,别只记得往那个塞满稻草的脑子里灌浆糊。”她仰起头靠在后方的椅背上,口中讥讽,脸上却看不见任何快慰。

  “!怎么敢...!”电话中传来阵阵气音,女人急促的喘息着,因左莙的一句话怒火中烧。

  “十万,不能再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社会保障制度的宽容,别逼我跟们断绝关系。”话语方落,左莙便再丝毫没管对方的反应,动作利落的挂了电话。她将手机丢在一旁的置物口中,疲惫的趴在方向盘上。可就在这时,她伸出的右手却在半途被阿瞒捉住,温凉修长的手掌将她的右手整个包在里面,随后得寸进尺的攀上她的胳膊,继而整个人都凑了过来。

  “干什么,也想要钱么?”左莙感受着他压上来的体重,趴着头也没抬的讥讽,讥语中的疲惫显而易见。

  “不是。”阿瞒根本没在意她的话,笑眯眯的否定。“刚才,说我是男朋友。”

  “......”

  左莙哭笑不得的抬起头看着那个整个人都凑过来,浑身上下都往外心情很好的冒小花的家伙,一瞬间不知该作答什么。

  正常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安慰她么,这货。

  “是,我还说是小白脸呢。”她默了一会,无奈道。

  “啊...我没注意。”阿瞒装模作样的回忆了一下,迅速的答道,随着说话的间隙整个人都凑过去将左莙半拖半拽的揽在怀里,尾鳍在座椅下小幅度快速的摆动“阿莙,我很开心,绝对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的那种开心。”

  ...傻蛋。

  左莙瞥了一眼他像小狗一样摇起来的尾巴,没抗拒的任由阿瞒搂住她,双手也攀上对方的后颈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感受着他在她颊侧的磨蹭和背后胡乱游走的双手,糟糕的情绪被冲淡了不少。

  至少还有他。

  “抱歉让见识到我没教养的...家人。”她闭上眼睛,咬了咬牙将亲人换成了家人。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觉得阵阵恶心。

  血缘真是个无法挣脱的沉重枷锁。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的,这世界上除了阿莙之外的家伙基本都是这种样子。”他磨蹭着左莙的脸颊,声音轻快。

  “噗——别这么想,还是有很棒的人存在的,每个都比我强大又美好。”她微笑一下,摸了摸阿瞒长长不少的柔顺黑发。“这么想太狭隘了,对不好。”

  “是么?”左莙感到阿瞒在她耳边呼出口气,发出一声短促的不明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讥讽的冷笑。“说的更棒的人是那种让人类生命更长,或这样让们更有理由不出门的人么?”

  “...呃...比如说?”左莙的注意力彻底被转移了。

  “比如说约翰·冯·诺依曼或者伊恩·威尔穆特。”阿瞒脸上布上层阴霾,眸色暗沉。“我最初可不知道洒下恶之花种子的伟人到底是谁。呵,这还真要多谢比尔·盖茨。”他再次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呃...”左莙因他的笑声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却被他搂得更紧了,左莙知道阿瞒话中第一位和最后一位,中间的先生却只有个印象了。“伊恩,威...威什么?”

  “伊恩·威尔穆特,□□和基因复合工程的始祖,就是他第一个在实验室里制造出了六链基因。”他将脸埋在左莙的肩头的发中,声音发闷。

  “就是他给创造我们打开了第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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