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还魂奇术_蝉翼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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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还魂奇术

  夜已三更,顺天府尹杨文增仍未就寝,他的首席幕僚王师爷也不得不偷偷打着哈欠,强撑精神,望着主子在房中焦燥不安地踱来踱去。

  王师爷来前已知其中原因:两个时辰前宫内使者押来一名嫌犯,罪名是夜闯皇宫,刺杀万贵妃,还宣了朱见深的口谕:着杨文增审问查讯。随即便告离去,连杨文增欲向来使打听一下个中详情亦不可得。

  杨文增由外省递调京城,擢升顺天府尹这个令人眼热的位置,管着京城这一亩三分地,那些朝廷大员,达官显贵在他手中犯事者着实不少,只是他为人方正,素有贤名,皇帝知他品行,每每回护,倒也不曾行差踏错,便是汪直嚣张之时,亦未寻得他的短处。

  只是今日这名叫杨飞的疑犯身负夜闯皇宫,行刺万贵妃的大罪,既不交东厂和锦衣卫审问,也不移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跟宗人府亦未扯上干系,偏交他这小小的顺天府尹处理,个中深意,引人深思。

  “秉章,你说圣上到底是何意思?”秉章乃王师爷表字,等了近盏茶的功夫,王师爷终闻杨文增沉声发问。

  王师爷跟随杨文增多年,便似他肚中蛔虫一般,自知前后原委,已猜到杨文增会有此一问,心中早有腹案,好整以暇道:“圣上将此疑犯交由大人审问,只因大人处事公断,深得君心。”

  杨文增皱眉道:“秉章休要拍我马屁,这个烫手的山芋万一处理不妥,我杨文增便沦落万劫不复之地。”

  王师爷道:“大人不必如此沮丧,此事对大人来说,利大于弊。”

  杨文增精神一振道:“此话怎讲?”

  王师爷轻咳一声,杨文增已知其意,摒退左右道:“此间已无他人,秉章但讲无妨。”

  王师爷手捋短须,微笑道:“小人斗胆请问大人,不知大人是想搏名,抑或是升官?”

  杨文增闻他说得如此直白,不觉稍稍一怔,反问道:“何谓搏名,何谓升官?”

  王师爷侃侃而谈道:“此案看实难办,其实简单之极,如今太子和万贵妃两系相争,太子得朝官拥护,万贵妃受圣上宠信,这名疑犯一看便知是太子的人,不知为何落到万贵妃手上,圣上既不能将其送入东厂,也不好移交三司,只好打个马虎眼,让大人审问,不管大人如何处置,只需拿定主意,不要出现反复,必可对圣上有个交待,就是不知大人想卖谁一个人情?”

  杨文增见王师爷侃侃而谈,知他定有良策,心中重石落地,转而哈哈笑道:“秉章不愧是本府的再世诸葛,料事如神。”言罢,自袖中取出两张拜贴,分别署名礼部侍郎徐溥和内阁大学士万安,徐溥乃太子的昔日的老师,自然与太子亲近,而万安一向自诩万贵妃的亲戚,当然是妃党。

  王师爷道:“大人若想搏名,大可将此案压下,久拖之下,必不了了之,若想升官,却要雷厉风行,从快从严,让此疑犯从此不得翻身,只是……”

  杨文增疑惑道:“只是什么?”

  王师爷道:“这疑犯姓杨名飞,来头似乎不小,风闻他日前曾四处拜访达官显贵,为他岳父前山西副总兵姚昭武周旋,而且此人来历也大不简单,据说同江淮南宫世家极有交情,大人若是处理不当,恐将惹祸上身。”他此刻掌心满是冷汗,因为来前南宫世家已派人将一千两银票送到他府上,而代价只是让他在府尹大人面前说说那疑犯的好话。

  杨文增闭目沉思半晌,道:“此案本府还得斟酌斟酌,你暂且回去歇息吧。”

  王师父松了口气,施礼退出,毕竟话已经说了,管不管用,就不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了。

  ※※※

  杨飞本以为得到朱佑樘相助之后,必可搬倒梁芳一党,到时皇帝老儿金口一开,姚昭武出狱之期指日可待,哪知飞来横祸,万贵妃无端病亡,形势逆转,反被梁芳诬指行刺万贵妃,朱见深悲痛之下已然大怒,不由分说便命人将他拿下,要不是朱佑樘连使眼色,他早就怒骂皇帝老儿是个昏君,然后反出皇宫。

  可如此率性而行,事件将再无挽回余地,京城高手如云,武功比自己高的武林高手数不胜数,能否出得了京城暂且不说,就算成功逃出京城,从此改头换面,浪迹天涯,皇帝抓不到自己,盛怒之下,第一个人头落地的只怕是姚昭武,朱佑樘、南宫逸甚至朱宸濠、朱玲芷都会受会牵连,若选择被拿下,朱见深一时半会想必不会杀掉自己,等他气一消,朱佑樘或许会想办法救出自己,到时再想办法脱身就轻松多了。

  杨飞心念电转,已将事情前后原由得失思过一遍,终于决定束手就擒。

  朱佑樘见杨飞并未被狗鸡跳墙,挺而走险,心中一宽,向杨飞投去一个保你无事的眼神,以安其心,否则若这小子拍屁股走人,自己这罪过便大了,毕竟杨飞是自己带入宫中的。

  梁芳看着被卫士五花大绑的杨飞,心中说不出的痛快,暗道本公公让你这小子去刺杀太子,功败垂成不说,还去向太子告密,反过来拉太子在皇上面前诬陷本公公,咬本公公一口,幸好本公公吉人自有天象,正好撞破这一阴谋,否则本公公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想起万贵妃无故身亡,梁安不禁感到兔死狐悲,这倒不是因为他对万贵妃如何忠心耿耿,而是万贵妃一死,他失去这个大靠山,以后再想似现在这般风光恐怕大大不易,搞不好会落到同汪直一般的下场。

  都是这反骨仔害的!梁芳恨恨地瞪了杨飞一眼,心生一计,向朱见深禀道:“圣上,不如将这乱臣贼子交给奴才审问,奴才一定让他从实招出谋害娘娘的幕后主使。”

  朱见深还未说好,朱佑樘已然跪倒,大声道:“父皇,不可偏听梁芳一面之词,若交由他审问疑犯,以厂卫的厉害,就算疑犯无罪,恐将亦被曲打成招。”

  “这个……”朱见深犹豫起来。

  梁芳眼见报仇的机会将要飞走,心中大恼,针锋相对道:“以太子殿下之见,该当交给何人审问?”

  朱佑樘断然道:“如此要案,宜交三司会审。”

  梁芳冷笑两声,阴恻恻道:“太子殿下说奴才处事不公,看来自己亦不过如此,满朝大臣偏帮太子,天下共知,三司会审?恐怕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吧。”

  朱佑樘堂堂太子,一国储君,何曾被人如此讽刺,直被气得深身发抖,一跃而起,揪住梁芳衣襟,叱道:“好大胆的奴才,竟敢以下犯上,羞辱本太子。”

  梁芳不敢退避,只是冷冷瞪着朱佑樘。

  朱见深气得剧烈的咳了起来,怒喝道:“住手,你们二人一个是太子,一个统领东厂,竟敢在朕面前大打出手,如此不成体统,想气死朕吗?”

  朱佑樘这才愤愤地推开梁芳,慌忙跪下道:“儿臣不敢!”

  梁芳拜伏道:“奴才得知贵妃娘娘鸾驾归天,一时五内俱焚,悲切之下,方才出言无状,冒犯太子殿下,请圣上恕奴才死罪。”

  孙贵人站在朱见深背后,娇嗔道:“太子殿下,梁公公,你们将陛下气成这样,也太过份了!陛下,贵妃娘娘死了,您也不用太过悲伤,免得有伤身子,这不是还有臣妾吗?”

  “你?”朱见深冷哼一声,大力甩开孙贵人道:“你是不是巴不得万贵妃死?”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孙贵人哪知撒娇会撒到朱见深的伤口上?被朱见深一甩,哎哟倒地,就这么伏在地上,轻轻抽泣起来。

  朱见深一阵心烦意乱,摆摆手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梁芳和朱佑樘固是连忙爬起,孙贵人也不敢赖在地上不起来,毕竟君威难测,朱见深正在气头上,万一火上浇油,将自己打入冷宫那可大大不妙。

  “谢父皇!”朱佑樘爬起恭声道:“父皇,万娘娘不在了,您切莫太过悲伤,免得有伤龙体,南宫御医精通医术,不如就让他留下给父皇瞧瞧?”

  南宫逸连忙施礼道:“是,殿下!”

  “如此也好,呆会南宫御医便随朕去安喜宫。”朱见深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声音也柔和起来:“你前些天受了伤,好些了吗?”

  朱佑樘忙道:“在南宫御医精心调理下,儿臣都好得差不多了,谢父皇关爱。”

  朱见深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东宫歇息吧。”

  朱佑樘道:“那儿臣告退了!”言罢,退了出去。

  杨飞还指望着朱佑樘为自己向皇帝求情,见其离开,顿时大急,若非朱佑樘临走时经过他身边,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这家伙早就挣开绳索,反出皇宫了。

  梁芳心中暗喜:太子既去,朱见深呆会还要去安喜宫,这反骨仔呆会还不是落在本公公手上?

  孰知天不遂人愿,只闻朱见深道:“怀恩,你说这疑犯该如何处置?”

  梁芳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自汪直被贬南京后,这怀恩是宫内少数和他分庭抗礼的太监之一,而且向来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从不买他的帐,但要其偏向自己,那是难上加难。

  怀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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