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合答安的晚宴_筑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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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合答安的晚宴

  第190章合答安的晚宴

  是夜,合答安在营中大摆宴席,赵佶、赵桓父子,及随同他们入营的大臣如沈晦、孙觌、王云等人也都出席,加上一些蒙兀人军中将领,居然百余人口塞满了大帐。

  当然,赵佶、赵桓父子等人并非合答安的宴请主角,他们只是过来给合答安的宴会助兴而来。合答安真正宴请的,却是刚刚率军赶来的弟弟忽阑,和金国使者韩让。

  忽图刺率部在荣阳等到怀州赶来的弟弟脱朵延斡惕赤斤所部,合军再次高达十万之众。军中战马不下三十万匹,牛羊数十万头,沿途州县的粮草、庄稼都被他们洗劫一空。

  此前的忽图刺一直心有不安,所以就遣忽阑领两万人马先行,以便会合了合答安的前锋赶紧攻城。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危险,只要咱们拿下汴京城,这危险就不再是危险了。

  忽图刺从西夏人的向导那里知道,拿下汴京,就等于拿下了大宋的万里江山。东南气候湿润,此时正是水草丰茂季节。甚至耗到冬季,东南水草依然可以喂养马匹。

  而汴京却是一座大城,城内积蓄得得粮草、弓矢,不可胜记。咱们蒙兀人只要有了弓矢和战马、牛羊,哪怕打到天边又如何?

  在洛阳府缴获的一张天下形胜图上,忽图刺看到了蒙兀人未来的勃勃生机。咱们为何一定要留在大漠里,与金兀术这样的煞星死磕呢?

  咱们就一直打过大江,占据了天险。然后逆流而上巴蜀之地,再北下汉中、关陕,一样可以打通大漠与东南的联系。

  到时候,把整个大漠的族人迁徙去东南之地游牧山川,岂不美哉?

  所以,忽图刺才要派了忽阑过来催促一二。合答安却听了杜冲之谋,赶在忽阑到来前掘堤倒灌汴京城,最终逼得南朝皇帝、太上皇出营受降。

  他心中的得意,当然溢于言表。所以这次,他也破天荒第把杜冲叫进大帐,陪酒助兴。几盏桃花酿下肚,合答安也要学着汉人的“礼仪”站起来劝酒:

  “来来来,诸位饮胜!”

  忽阑却有些意兴阑珊,自己紧赶慢赶,原指望与哥哥一起破了这汴京,扬名立万。结果却连根毛都没撸上?眼见哥哥合答安学着汉人样子笨拙无比,心下更觉气恼。

  “哥哥这次立下大功,原本是很好的功劳。可是哥哥为何不攻进城去,只是任由南朝的狗皇帝过来送礼?难道哥哥不知道,他送的礼,怎么赶得上咱们抢来的多?

  若是依了弟弟的主意,却是趁着大水攻破这汴京,净杀了这城中老幼。然后夺其财货,淫其妻女,使天下之人皆知吾蒙兀人的威名,何其乐哉!”

  大帐中顿时鸦雀无声,不但赵佶、赵桓父子不敢说话,便是随军前来的韩让,也觉骇然。心说怨不得四太子一定要把这些蒙兀人赶尽杀绝,果然有他的道理啊?

  类似韩让这样的北地汉人,家族数百年都在与蛮人交道,早已看淡了仁义道德,历来讲究的也都是厉害干系。

  若是能不战而夺其城,掠其财富,那么为何还要杀人呢?把敌方的人口掠去为奴,或者逼着敌方签了城下之盟,年年岁贡,岂不是收益最大的谋略。

  蒙兀人却要把已经投降的敌人都杀了,就是为了要扬名立万?

  杜冲更加魂飞魄散,自己的掘堤灌城毒计已经天理不容了。但那毕竟也是战争胜负的一种手段,便是到了那啥子“海州军事法庭”上,咱们也有辩白的机会。

  可是新来的主子忽阑却要屠戮这汴京城?说不得,后世史家就要把这笔帐记在自己头上呢!杜冲在生死决绝时,为了活下去,他选择了苟且与狠绝。

  但是一旦活了下来,就要不可避免地再次盘算起自家的利害干系。

  真要合答安听了忽阑的话,选择屠城。不但自己身后名声恶劣,怕是连此前的“掘堤之功”,也要淹没了。但他又不敢直斥忽阑的残暴,只好陪着笑脸,吊起了书包:

  “昔日南朝梁武帝时,侯景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寿阳,后围金陵。以火攻、水淹皆不能克,侯景遂做不犯百姓之诺,乃下金陵。

  此后,侯景受禅让为帝,国号汉。然侯景得金陵,即自毁其诺。乃纵兵杀掠,交尸塞路,富室豪家,恣意裒剥,子女妻妾,悉入军营。

  及其后,侯景又破掠吴中,多自调发,逼掠子女,毒虐百姓。吴人莫不怨愤,于是各立城栅拒守。后有梁湘东王萧绎收复建康,侯景遂亡。

  今我蒙兀义军起于大漠,不远万里来解宋民倒悬之苦,老奴以为,我蒙兀人也终能成就一番天地伟业也。

  故老奴以为,些许汴京小民,可以为奴,可以生财富,其价值犹在牛羊犬马之上。将军正当利之,以之积蓄财货。然后席卷这大江南北,何苦定要今日屠戮一空哉?”

  杜冲的话,说的都是厉害关系。杜冲的笑脸,也非常献媚真诚。奈何忽阑却听不懂他的话,更觉厌烦。自己与哥哥说话呢,这个狗奴才怎么就敢过来插话?!

  大帐中的颜色瞬间变得妖艳绯红,宛如杜冲少年时游历过的那片桃园,美不可言。在一片压抑的惊呼声里,杜冲的脑袋在地上弹了几下,似乎还叹了口气,这才合上眼睛。

  “还有谁?!”忽阑的弯刀上滴着鲜血,一个个指向赵佶、赵桓、沈晦,以及韩让等人。显然一言不合,他就要再次挥刀相向了。

  众人纷纷垂下眼帘,更加不敢发出声响。

  或许是与杜冲交道久了,合答安的心境,毕竟与忽阑不同。杜冲说的,其实也有道理呢。咱们醉心杀戮,虽然可得一时之快,可是想要子孙都能得富贵,就离不开杜冲的谋算。

  但如今,杜冲死了也就死了。合答安相信,南朝的这些大臣们,心思计谋不下杜冲者,不知凡几。所以今日此事,还容异日观云尔。

  于是合答安强作欢颜,立身道:“吾弟乃豪杰之士,真是便宜了你赵家女儿。某家这就赐帝后朱凤英,帝姬赵富金,宫嫔杨调儿、陈文婉侍吾弟忽阑为妾,不得为辞!”

  眼见流血五步之内,无论赵佶还是赵桓,早已吓得鹌鹑一样,颤巍巍不敢出声。帐中走卒一叠声地催促传唤出去,要让这些赵家女人们赶紧过来侍宴。

  然而男人低头了,却不代表女人也会跟着苟且。帝后朱凤英就与合答安发生了争执,誓死不愿为忽阑侍从。

  合答安却理直气壮道:“汝乃吾千锭金抵价买来,何敢言不从也!”

  朱皇后向前辩道:“谁人所卖?谁人得金?”

  合答安回答:“汝家皇帝与吾有约,准汝犒军,汝家太上亦在此地为证也。”

  朱皇后却还幻自己身分尊贵,不应在皇帝、太上皇的手敕之内。再次抗声:“然而谁须犒军?谁令抵准?吾乃皇后之身,又岂能受外邦曲辱?”

  合答安哈哈狂笑,戟指赵佶、赵桓反诘道:“汝家汴京宫女数千,皆取诸民间也,尚非抵准?今既失国,汝即民妇也。循例入贡,亦是本分。况属抵准,不愈汝家徒取?”

  所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朱凤英眼看皇帝、太上皇皆垂目而坐,心中凄苦,如何溢于言表?语塞气恧,只得忍气吞声,任人摆布。

  “地狱之苦,无加于此也!”朱皇后暗暗太息。她才三十一岁,正是艳丽丰满多姿时候。她的温柔气息,自然足以慰平忽阑的杀人狂念。

  等到纷纷鼓舞献罢,轮到朱皇后时,她便拿眼睛盯着夫君赵桓。只要赵桓肯说一个“不”字,朱皇后就要以玉碎之身,报答皇帝昔日情分了。

  但是赵桓却依旧垂首不语,朱皇后无奈,于是起身为舞,歌曰:“昔居天上兮,珠宫玉阙。今居草莽兮,青衫泪湿。屈身辱志兮,恨难雪。今归泉下兮,愁绝!”

  一曲即罢,朱皇后委身倒地不起。众人细看时,只见一柄匕首当胸插入,胸口的血痕也很快染湿了罗衣。朱皇后,居然不堪受辱,自杀了?!

  荣德帝姬赵富金魂飞魄散,她早已嫁左卫将军曹晟,平素也不太守礼法的约束。入幕之滨,甚至多如过江之鲫。这次就是因为素日艳名远播,让吏部尚书王时雍惦记上的缘故。

  但她的本性,却甚是仁慈。她的艳名,也只是用来交好那些大宋风流倜傥的烟花公子,又如何受得忽阑这样北方粗豪汉子欺凌?

  赵富金不禁失声痛哭起来,眼见忽阑巡视相逼,乃离座载舞唱到:“幼富贵兮绮罗裳,长入宫兮侍当阳。今委顿兮异乡,命不辰兮志不强。”

  歌吧,荣德帝姬也是语渐低沉,倒地不起,原来她起身时,就已私自吞了怀中的一块金子自毙了。

  看着爱女就在眼前受辱自毙,赵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起来,左右皆不能劝。遂有相从多年的道士张虚白,匍匐向前宽慰不已。

  赵佶想起昔日“汝醉了”的戏语,不禁心生感叹,拍着张虚白的后背哽咽道:“汝昔日所言,皆应于今日,吾恨不听汝言也。”

  张虚白大哭道:“太上皇,既往其实不足咎也。然而事已至此,亦无可奈何也。又恐不测之祸,片刻而至。故虚白以为,此地不宜久留,只愿太上皇勿要怜惜圣躬才是。”

  帐中本来混乱的人群皆是再次一滞,因为不但是张虚白的话让人难解,更可怕的却是,太上皇赵佶已经愀然没了生息。

  然而张虚白却还在大哭中,渐渐也是声音嘶哑,倒在赵佶的怀中。

  张虚白居然在刺杀太上皇之后,引刀自毙了?!

  正在诸人不知所措时候,大帐外却隐隐传来一声叹息:“罢了,罢了,大伙这就冲进去吧。嗯嗯,那些人,也全都杀了吧!”

  吕生在蒙兀人大营中,呆了半个多月,一直有些迟疑不决。

  凭着他和王重阳的本事,加上真隐观的道士,林超英的手下,他们想要出其不意地偷袭、刺杀杜冲或者合答安,并不算太难办到。大不了学着李似矩的手段,大家以命换命罢了。

  但是刺杀完了又怎样?杜冲已经献出掘堤的毒计,杀了他毫无价值。杀了合答安或许能让蒙兀大军混乱一会,拖延他们攻城时间,为海州的援军创造有利条件。

  但是蒙兀人的大汗忽图剌就在路上,他们这次围城,据说不下四十万军马。合答安的死,只会激发这些蛮族人的更多残暴。就安宁那副小身板,真能扛得住吗?

  吕生太熟悉安宁的手段了,他总能以少胜多,以弱敌强的窍门,不外就是操纵人心罢了。打一打,谈一谈,再打一打?眼看敌方被他搅乱心神了,这才会发出致命的一击。

  自己这样随意地刺杀合答安,蒙兀人的仇恨就会蒙蔽他们的智慧,蒙兀人的人心也再无缝隙可以钻营,那岂不是在给安宁添乱吗?

  所以,哪怕蒙兀人掘堤灌城,哪怕皇帝、太上皇都被掠进了蒙兀人大营。吕生依然拒绝了王重阳的跃跃欲试,他还想要再等等。

  但是今时今刻,却再也等不得了。蒙兀人的野蛮和杀戮,让人无处可逃。蒙兀人也不会重视谋略,他们更加没有人性可言!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安宁的人心忽悠的!吕生的道心忽然圆满。对付这些蒙兀人的唯一法子,就是你要比他更加地强悍、凶残、冷酷!

  那就开战吧!

  合答安的晚宴,也该结束了!

  在吕生眼里,他们这次入营突袭,并非是为了刺杀,而是为了宣布新的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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