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佳期本梦心难迟(4)_长街人声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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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佳期本梦心难迟(4)

  流月看着项叶的笑,说:“他不过是明白,无论她到哪儿,都逃不掉罢了。”

  司命啃果子的嘴一停,面色忽正,杵着头看流月,过了一会儿,才说:“也许吧,可最好别将人想得这么坏,很没意思的,不是吗。”

  流月说:“既然他不懂她,她还为什么要爱?她说人间最重要的,就是懂得,不是吗。”

  司命把果核一丢,坐正了好好回答道:“开始既懂,便能相爱。既已相爱,各有求变,不懂亦爱。”

  “倘若有人一直比他懂得的深呢?”

  “然后便知,千万都助力,千万亦可弃。”

  流月看着司命的眼睛,第一次,两人互看着,却不躲开。

  皇城的青叶开始庇荫,又一年的夏天已至。

  简云楟刚从皇后的宫里出来,皇后年岁已大,时常要人陪侍左右。今日大皇子留下侍奉,他便得空先走。

  走在河道般的宫道上,周围空无一人,没有注水,却凭空让简云楟升起一种沦丧感。

  前面有座宫殿里,种了一棵十分高大的悬铃树,整个树的叶子顺着奏起来的微风左右摇晃。简云楟看着挤在瓦上的那茂叶子,静静,停下不动。

  后方忽有什么东西砸过来的声响,简云楟本想运功阻挡,但发现那东西砸的方向并不朝着自己。

  只见一瞬之后,刚刚他看的那棵树的枝条,就被打断了。断的并不很多,只是一截,带着些受惊的叶子,落在了地上。

  简云楟回头,看见是盛明华。

  盛明华几步追上他,也不顾如今是在宫里,一把将他脖子揽住,问:“好不容易逮到你了,天天忙得都没空讲话。”

  简云楟任他搂着,说:“那宫殿是谁的,你随便就把人的叶子打了。”

  盛明华回:“这我哪儿知道。管他殿是谁的,树种出来了,大家喜欢,拿一枝玩玩,总不该什么都被一个人霸占。”

  简云楟笑,盛明华又撤下手来,跑到前头把掉的较完整的那枝捡过来。

  不知这宫殿里是没住人亦或怎的,也没人出来讨个说法。

  盛明华拿着树枝摇,又放到太阳底下去任光照,被光穿透的叶子,脉络不仅分明,还会流出太阳的河水,所有杂驳的斑点,此时都像落入绿色的星星,或者繁茂的黄花,一簇一簇地长在了晕开的画里。

  盛明华不禁叹道:“这叶子真好看啊。”

  简云楟看着,并不说话。

  两人一起出宫。等走到叶子掉的旁边,地上还有几片一起被打落的,简云楟走过去,因着有微风在周,叶子也被吹得轻轻翻动,落了的,微微移步。简云楟也不恼,就顺着叶子走的方向,去追,去捡。

  等捡完最后一片,盛明华说:“美人都是惜花吟月,将军你是可怜树叶。”

  简云楟站起来,问:“玩够了把那枝也给我,我带回去。”

  盛明华看着他“哈哈”大笑,把树枝递了过去,又打趣道:“我看将军你啊,这辈子怕是要栽在这叶子手上,绑得牢!”

  简云楟自然一直在想着什么,此时被点出来,心上又泛起痛楚。

  盛明华又讲:“我可先报备啊,将军。有个叫郯石的宫廷侍卫,前几日被调到了我手上来。他可是自愿呈了帖,要去边疆守防,宁降官阶也不怕吃苦,就等着我批了。”

  简云楟没说话,他又问:“您老说说,批不批了,这帖子。”

  简云楟轻轻揉了揉叶尖,回:“批,让他去吧。”

  盛明华惊讶地睁大眼,又“啧啧”两声,挑挑眉。

  盛明华说:“还是您老气量大。”

  简云楟顿了顿,问:“听说二老在给你下聘了,打算几时成婚?”

  说到这个,盛明华脸色正了正:“不成婚。不喜欢的,怎么能娶?”

  简云楟说:“她回不来了。”

  盛明华“切”了一声,答:“自收到那两封信开始,我就不再等了。当小爷是谁,平白好糊弄。”

  简云楟笑,盛明华又说:“原本就是不舍得,那么些年,也不是说过就过的。可有时候,再不舍得,人也会变的。”

  简云楟说:“是啊,都会舍不得的。人情,人心,人境。偏偏有的人,看起来就不从这个理。”

  盛明华说:“也许人家也有人家舍不得的,没叫你看见罢了。”

  简云楟回到府上,也不用饭,自己便躲进房里,不让他人进来。

  他拿着早时见到的树叶,一片一片地小心摘下来,又打了盆水,将叶子擦净了,又弄干。

  彼时太阳正打在窗框上,正浓烈得很,四面八方地刺得到处都是光。简云楟将窗微微地开一小个缝,将墨磨好,挑一支短细笔,又换人拿些磨好的脂粉来放着。

  他坐在桌前,盯着摊开的绿叶长久,才开始动笔。

  叶子的表面很滑,遇到生斑的地方,又落不了墨,一笔下去,十分容易晕开。晕的墨水都会往脉络流,却又难渗进去。想要规整地写出一手漂亮字,并不好办。

  简云楟此时心绪已乱,且沉闷十分,已不愿再像平常般纠结字体是否工整好看,只要看得清楚便足够。他还是想把叶子也寄给她的。

  “叶叶,展信佳。

  春风吹开几百面,夏叶打落一枝阔,今时遥难见,念起日日间。”

  “我亦有所沉沦感,实是难堪交付令,与天与人皆有愧,惟愿长夜醉。”

  “两花笼灯影相凑,暂得条枝一弯乐,愿愿也足够。”

  简云楟写完一遍,又照着原有的句子,重新描了一遍,再描一遍。直到有的字,已不能再滴墨,桌上也遍淌黑水时,他才停下。

  可笔虽停下,心绪纷乱,却止不了。于是又拿纸出来,换粗笔,蘸大墨,开始挥毫心意。

  “我亦有所不想止处,明知该可为,却一时不可抵,明知可奋力,却稳步而行去,不知前机,何时才算良运?父仇初有消息,却还未曾报,如何能去?家军千万民,未留可心人,未安国时局,如何安心?”

  “再将飘零且飘零,无可归处亦相依。我忧心,忧心万事尽去,宽恕给尽,念念皆放下,我又是谁而已?无军无法者行,无围无令者轻,轻轻又行行,自在一逍遥,我能否似云?”

  “心霄白鹤青天里,念起回旋干涸谷,暂在间间溺,此时能否消,此刻能否停,无关万众之心,无关天命认定,无关爱人期许,只听我薄愿一句:停上些许。”

  “旧罢久愿终睡云,直颈一冲万空青,天也变色,野亦垂摇,地长进根茎。叶叶摇风风摇曳,云云移欢欢幻仙,不念不期。

  此时停于一丈间,两力相冲挣扎变。不美亦扭调,乐在稳稳时,冰冻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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