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_深渊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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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66章

  “深渊……万米深……”

  柴悦宁不自觉重复着褚辞的话语,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2155年,旧世界的地质勘探人员在近万米深的地底发现了生命的踪迹。这种生命被人们称作黑藤,人类将它带上地面,它将毁灭带来世界。

  那位老者口中的深渊,会是人类发现黑藤的开掘之地吗?那个地方,开出了一朵怎样的花?那朵花,又与褚辞有着怎样的联系?

  柴悦宁忍不住追问:“你想起了什么?”

  褚辞皱了皱眉,目光有些游离,努力想要回想什么,最后却只神色失落地握紧双拳,无声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们会找到答案的。”柴悦宁说着,去卫生间拿了一条干毛巾,走到褚辞身旁坐下,为她擦起了那未干的长发。

  褚辞到底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是明明想起了什么却不愿开口,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只想陪着她,为她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沉默持续了许久,最后打破沉默的人是褚辞。

  那时卧房内关了灯,她们躺在彼此的身侧,感受着对方平缓的呼吸。

  入梦之前,褚辞轻声开口:“我没有瞒着你什么,这次是真的,我十六岁以前的记忆很乱、很模糊,它们是零零散散的碎片,一点一点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抓住哪一片,哪一片就会飘远……我,明明是我的过往,我却拼不起来……”

  柴悦宁深吸了口气,微微侧过头来,于黑夜中看向褚辞的双眼。

  “我到底是什么?”褚辞的话语茫然。

  柴悦宁隐隐感觉,这份茫然中带了几分不明显的自责。

  她在自责什么?

  自责那些她本就无法选择的过去,自责她难以改变或许会步入覆灭的未来?

  就算所有的一切真如那个疯癫老者所说,这个世上所有灾厄都源自于深渊,而她独一无二的存在也确实与深渊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她也只是一个被迫承受了所有的载体。

  是人类选择了她,是深渊选择了她,她是没有选择的。

  这个世界没有对褚辞好过,人们教会她担当,告诉她责任,失败后恨不得将苦痛尽数归结于她,这对一个还未来得及长大,就已不得不面对这一切的女孩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柴悦宁沉默了很久。

  她想告诉褚辞,不要再去想那些了。

  其实她还有一些安慰的话语,但每一句都笨拙得让她开不了口。

  她怕自己做不到感同身受,怕太过苍白无力的话语,会让本就感到孤寂的人更加认定这个世间没有谁真正了解自己。

  她只伸出一只手来,在黑暗中探索者与之十指交缠紧握。

  她问褚辞:“你在乎吗?”

  褚辞没有回答,似在犹豫,又或是害怕什么。

  柴悦宁想了想,又轻声说了一句:“我不在乎的。”

  不管褚辞是什么,她都不在乎。

  轻轻一声应答,是这高天寒夜里,最细不可见的一股暖流。

  话音落下时,身侧之人忽然向她靠来。

  褚辞抱住了她,用那与人类无异的身子,沉默地依附在她的身上。

  温热的鼻息,缓而轻地拍打在柴悦宁的肩颈,她不自觉垂下眼睫,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就像对上一次无声的问询。

  那一瞬,她止不住加快了心跳,想要回应,却不知作何回应。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伏在肩侧的姑娘呼吸变得愈渐平缓,显然已经睡下。

  她望着她的睡颜,那么安静,那么乖巧,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让人哪怕明知这副身躯有着远超人类的强大,仍忍不住想要将其放在手心里捧着、护着。

  可褚辞不是个小姑娘,她也不是有本事保护褚辞的人。

  这个世界正在加速倾塌,人类在不断死去。自私也好,无私也罢,他们发出的每一声呐喊,做出的每一次反抗,都似想要抓住黄昏最后一抹霞光,想要抵御将要到来的夜晚。

  然而事实上,他们早已身处永夜,黎明在望不见,或许也行不到的远方。

  如果寻不到出路,等到最后的火光熄灭,人类也就永远堕入黑暗了。

  她能陪她一辈子吗?

  也许,等到人类消亡的那一日,她会不复存在,但褚辞是特殊的,褚辞一定能够好好活下去。

  她能做到的,似乎只有紧握着那纤瘦的手,在人类消亡之前,在自己死去之前,陪她向前多走上几步。

  柴悦宁这般想着,伸手轻将褚辞鬓角的碎发顺向耳后,无声叹息着闭上双眼。

  基地军方想要尽早与雾区基地取得联系,几次三番表现出希望赶紧动身前往雾区基地的想法,柴悦宁却多留了个心眼。首先,她和褚辞回到此处,不只是为了帮雾区内外的人类传递消息,还是为了调查一些陈年旧事,找寻当年被无声无息隐藏的真相。

  其次,在浮空城成功推行抑制剂,更改基地生存法则,向所有人承诺不再轻易击毙感染者之前,她不能暴露雾区基地的存在。

  浮空城不是雾区基地,这里的人口太多了,全面推行抑制剂并不容易,而且抑制剂也只能抑制延缓身体彻底异变,不能对异变者进行治疗。

  万一抑制剂推行一段日子以后,基地出现几起变异者发狂伤人之事,不曾遭受感染的人们开始自危,认为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把怪物养在基地之中,于是开始抵制抑制剂,抵制异种人的存在,雾区基地便很有可能因此陷入危险。

  柴悦宁知道,她不该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旁人,但曾亲眼见过无数恶意的她,做不到完全不去考虑这些坏的结果。

  她在等待,主动权在她的手上,军方也只能耐下性子一起等待。

  她们到来的十几日后,研究所发布了一条广播。

  一位感染者在抑制剂的帮助下,成功保留了人类的意志。

  经过半个月的实时监测,该感染者的异变程度一直在百分之二十上下浮动,虽然身体发生了部分不可逆转的变化,但情绪状态十分稳定。

  他是最近二十几年来,第一个没有被立即击毙的感染者。

  人类似乎终于找到了和生态共存的方式。

  但随后,研究所公开了抑制剂的真正效用,它只能暂时抑制住异变的发生,它就像一个不稳定的暂停键,按下去了会短暂生效,而这个生效期是不固定的,暂停随时都有可能结束,异变也随时都有可能继续下去。

  研究所并没有隐瞒这一切,因为纸包不住火,再次欺骗会让他们彻底失去公信力。

  无论如何,基地与研究所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只要找对了方向,基地一定可以研制出真正的“终止键”。

  很快,他们将那位感染者释放回家,并将这份研究资料送往了远方的地下城基地。

  这应该是一个喜讯,一开始人们也确实这样认为。

  抑制剂出现后,基地中未被击杀的感染人员渐渐多了起来,从一例到十几例,最后人数上百、上千。

  感染人员虽然依旧是极少数,但街头巷尾已经偶尔可见一两个身形怪异的存在。

  这些人的怪异,注定了他们在基地是没有话语权的极少数。

  柴悦宁和褚辞无法随意离开军方提供的住所,但叶轻时不时会来此处看她们,每次到来,都会提到一些外头的事。

  “抑制剂的推行并不乐观。”叶轻说,“基地里的人们私底下将这类产生了部分异变的感染人员称作‘异种’,他们一边看不起异种,一边害怕异种突然变异伤害他们。这些人活了下来,但是他们的生活逐渐扭曲,去哪里都会被人另眼相待,找不到工作,甚至可能被亲人、朋友疏远。”

  一切正如柴悦宁料想的那般,人群中渐渐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大部分人认为自己不用去到地面,认为在基地的保护之下,外头的异兽绝对进不来,他们本该是绝对安全的,可如今这些异种的存在让一部分人感觉危险近在眼前。

  基地里不是没有其他声音,但极端的声音,往往比温和中立的声音更容易博取关注与追随。

  很快,这种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不需要多少时间的沉淀,只是一朝一夕的爆发。

  就像当初,他们高喊着口号,想要摧毁A0027号样本那样,浩荡声势之下,感染人群孤立无援,只敢瑟缩于家中,听着窗外一声声刺耳的叫骂。

  有人自尽了,从二十几层的顶楼一跃而下。

  生命的消逝只在一瞬,死前他留下遗书,更曾在顶楼呐喊——感染者也是人类,我们活着,我们无罪!

  然而一个感染者的逝去,只能惊起短时的议论纷纷。

  人类为了活着,已经放弃了十几座外城,两百多万同类。

  如今主城幸存的每一个人,都已将基地内死亡人口数据当做了一个每天都会跳动的寻常数字。

  一个感染者用生命发出的呐喊根本无足轻重,不过三两日,便已被人彻底遗忘。

  人们对抑制剂的反对声如浪般层层高涨,时文林用来保护雾区人类的研究,在雾区外几乎让人贬入泥泞。

  有时候柴悦宁忍不住会觉得人类真是无药可救,但一想到那些明知前路满是绝望,也从未选择放弃希望的人,她又觉得人类应当不朽。

  她想,她是矛盾的,人类的存在也是矛盾的。

  她问叶轻,军方怎么看,研究所怎么看?

  叶轻笑了笑,对她说:“个体和整体的利益似乎向来冲突,但偏偏从古自今,它们一直共生共存。”

  “人类的命运,就是那堆一直在减少的数字,婴儿的啼哭声,远追不上它消逝的速度……如果有选择,谁愿意以杀止杀?”叶轻说着,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在找到安全融合的方法以前,基地必须全面推行来自雾区的抑制剂,基地甚至早就预估了这么做将要付出的代价。”

  “代价是什么?”

  “谁知道呢?”叶轻说,“反正博士有预感,她说一定会出事的……不过她相信,基地一定会熬过去。”

  柴悦宁起身为她倒了杯温水。

  叶轻接过水杯,道了声谢:“这次过来不是说这些的。”

  柴悦宁:“那个名单上的人有找到吗?”

  叶轻笑了笑:“找到两个,带不进来,也没问出什么。不过我在翻找过往资料的时候,在报社一台弃置的旧电脑里,看到了一篇未经发表的废稿,我查了一下那篇废稿的作者,发现他在写完那篇稿子不久后就被判了终/身/监/禁。”

  “他写了什么?”

  “他对旧世界的毁灭原因进行了一篇毫无科学依据的猜测,通篇以充满幻想的文风,旧世界的人们摘走了深渊里唯一的花朵,触怒了地底深处沉睡的古神,地面生态的恶化,是古神对人类的惩罚,或许只有将那朵花还回去,才能平息古神的愤怒。”叶轻说,“基地可不会允许这种言论出现。”

  柴悦宁:“不过是篇废稿。”

  叶轻:“是啊,可是基地表现得十分在意。哪怕作者结尾处说了,这只是一个散文风格的短篇幻想小说,他也还是被抓进了监/狱。”

  柴悦宁下意识望了一眼卧室。

  她不太希望褚辞听到这样无稽的东西,可褚辞此刻却站在卧室的门口,静静望着屋外的她与叶轻。

  褚辞:“那个作者呢?”

  叶轻:“死了,我在他女儿家中见到了他的遗物,遗物箱子里,有一本工作笔记。”

  褚辞:“工作笔记?”

  叶轻:“张涵清前辈的工作笔记。”

  她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卷皱的,天蓝色外壳的笔记。

  它看上去很旧了,仿佛尘封着许多不为人知,也不被在意的过往。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综合症犯了,总怕自己写不好,怕心里的结局不符合大家的期待,所以各种不敢写,但是横竖都得写嘛,我应该调整好了,明天有更新,一定有。立个flag,接下来除非这月的姨妈攻击我,否则日更到完结!这篇文的原创歌在做了,估计赶不上完结的日子,但是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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