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_深渊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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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我不会走。”柴悦宁低声说着,“我会一直等下去。”

  她想起了戈和光曾对褚辞说的话。

  ——在人类真正寻回自由之前,我们都身处囚笼。

  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没有谁是真正自由的。

  从前的她,只想简简单单好好活着,对许多人口中高喊的光明与自由没有任何向往。

  可如今,她却开始向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她想,也许只有人类真正自由了,那个自愿献身人类科学的女孩,才能像个寻常人一样,重新回到阳光之下。

  柴悦宁将那页纸张叠好,万般珍重地收了起来。

  她对叶轻说,她想留在浮空城,她有十分丰富的地面作战经验,她愿意接受各项能力检测,如果有可能,她希望申请往后褚辞每次外出任务的随行资格。

  “能让军方派出她的任务并不多,每一次的危险级别都很高……”

  “我不在乎。”只要还能见到褚辞,她什么都不在乎。

  叶轻沉默许久,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一日,柴悦宁被叶轻带去做了完善的身份登记,在主城偏僻的角落里分配了一个小住房。

  她如愿留在了浮空城,尽管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难以适应。

  她没有尝试加入任何一支佣兵队,没有再去地面冒险。

  她第一次开始害怕,害怕自己去了地面会再回不来。

  这分明是从前的她根本不会考虑的事情,可现如今她就是怕了,害怕一旦感染,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使她变得软弱的人了。

  她寻了一个白日里帮忙照看老人家的闲活。

  那位老人九十几岁了,在这随时都有人死去的世界里,老得就像是一个古董,平日里要么哑巴似的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就是些让人听不懂的胡话。

  老人疯疯癫癫二十多年了,以前也是一个科研人员,有次跟着军方去地面取样受了些惊吓,回来后就再没正常过。

  因为那里不太正常,家里人不爱搭理她,花钱请来帮忙照看的人也都一个个被吓走了,没有谁干得长久。

  柴悦宁到底不在乎这些,反正一个老人,再吓人也比不过地面那些奇怪的生物。

  那之后,她白日里去照看老人,晚上就看看白日里买的日报,听听白日里基地广播关于研究所那块儿内容的重播。

  一切正如叶轻所说,褚辞的存在,无人知晓。

  基地研究所一切可公开的实验内容里,永远不会有关于褚辞的只言片语。

  但柴悦宁知道,这些新闻的背后,一定藏着那么一个细瘦的身影。

  她隔着那些不能言说的秘密,一次又一次于心底将其描摹。

  她渐渐开始明白,想念一个人是种什么滋味。

  有时她会想,这样的滋味,是不是也有人和她一起承担。

  不想还好,一想,心底的酸涩便会更多几分。

  时间匆匆一晃就是两个月。

  柴悦宁渐渐习惯了眼下这种平淡的生活。

  她用一个月的时间,习惯了一个人的陪伴,又用两个月的时间,习惯了在平淡中思念与等待。

  短短三个多月,她这小半辈子大多的习惯全被打碎重组了。

  想想都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在一个寻常的晚上,柴悦宁的房门第一次被人敲开。

  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们拖着行李,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这一路上的事儿。

  地下城基地的通讯器,在这里是没法使用的。

  他们不知道柴悦宁换了地方住,来到浮空城后第一时间去了叶轻的住所。

  可是叶轻哪能随时都在家里?

  门敲不开,他们问了楼里其他住户,这才知道那间屋子的主人原来姓叶不姓褚。

  房子不是褚辞的,柴悦宁联系不到了,拖着所有家当千里迢迢赶赴此处的大家一下就懵了。

  忍冬提出先去做一下身份登记,大家却在登记处狠/狠/碰了个壁。

  外城可以随意收留外来人员,主城就不一样了。

  他们是地下城军方直接送来此处的,只是地下城的飞机可以降落在浮空城的主城,并不代表飞机上下来的人有资格入住主城。

  所以说,他们无法在主城分配到任何住房,而且一旦离开主城,就没有资格再次进入了。

  面对如此尴尬的情形,他们回到那一片区四处询问,就想知道柴悦宁的去向,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好在叶轻回来得不算晚,在自家车子被一群有点眼熟,又没有特别眼熟的人包围了好几秒后,她终于从一阵慌乱与茫然中回过神来,大晚上加班,带着大家做了身份登记,一并被分配到了柴悦宁住所附近。

  “有关系就是好办事啊。”老向大声感慨着,“咱们到这儿都能在主城里住下,全是沾了褚辞的光。”

  他话音刚落,便被一旁的忍冬用手肘撞了下手背。

  气氛忽然凝滞了一下。

  柴悦宁看见卢启悄悄往屋里看了两眼,似是在寻找什么。

  片刻沉默后,柴悦宁抬眉笑了笑:“她不住这里。”

  大家沉默着没敢说话。

  有些事,就算不知道真相,也是能猜到些许轮廓的。

  “还有机会见面的。”柴悦宁说,“我就在这等着,等易博士那边的通知。”

  她语气十分平淡,显然早已习惯了等待。

  大家从地下城寻来后的日子,倒是变得热闹了不少。

  私下里闲聊的时候,忍冬和柴悦宁说,地下城基地在得知六区通风系统一事的实情后,非但发放了五位数的奖金,还授予了九区那个叫景沐的女孩全家人一起入住主城的权限,并在基地日报和城区广播中播报了这一事迹。

  基地认为,如果当时六区的通风系统没被人为切断,等主城反应过来时,兽群可能早已顺着通风管道爬进主城。

  主城一旦沦陷,基地就不可能撑到浮空城救援赶来的那一刻了。

  忍冬说:“那小姑娘没有要奖金,她说她的命都是队长你给的,她能因为那件事带着家里人一起住进主城已经十分开心了,多的奖赏她不能要。”

  一个萍水相逢的小丫头说出这样的话,倒让柴悦宁感觉有些愧疚了。

  当初明知外城会被放弃,她却没有选择将那丫头一起带走,那丫头却一直把她记在心上……

  “你随手救过的人太多了,自然不会每个都放在心上,可是队长……有些人啊,一辈子就只遇见过一个救命恩人,不记她记谁呢?”忍冬说着,笑了笑,“不然你以为我和杜夏为什么死心塌地跟你这么多年?”

  柴悦宁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只靠在沙发上,闭目听起了基地广播。

  “队长。”

  “嗯?”

  “褚辞她……是去了研究所吗?”

  “嗯。”

  “你要一直等下去?”

  “嗯。”

  “会等很久吗?”

  “我不知道。”

  柴悦宁低声应着,再次睁开的双眼,空洞得像是丢了魂。

  “我想她。”她轻声说着。

  夕阳的余晖,洒在陈设简洁的客厅里,携着一丝初夏的温热,却暖不了一个人。

  她好想她,每一个日夜都是如此。

  她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她回来的事情。

  她不知道要等多少个日夜,她才能重新站到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心中想念之人每天都在经历着什么。

  她心底的某个地方,像是悬了一根刺,只要轻轻拨弄一下,它便跟着痛一下。

  她好后悔,晚一步认清自己的心,没赶上最后一次告别的日子。

  可不管怎么后悔,她都不知道自己除了等待还能做点什么。

  关于褚辞的一切,她总是什么都不知道。

  在那些所有的不知道里,她最恨的,就是她不知道那夜凌晨的风,竟真能将一个人吹离她的世界。

  忍冬万般不忍地望着柴悦宁,一丝愧疚涌上心头。

  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安慰的言语在这一刻如此苍白。

  她想她所能做到的,似乎也就只有无声的陪伴。

  六月末,夏至。

  研究所的研究似乎并不顺利,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任何进展了。

  客厅的收音机里,播放着十分舒缓的古典音乐。

  柴悦宁搓洗着老人刚换下的睡衣。

  接连几声重咳,让她连忙洗了洗手,快步跑到卧室门边看了一眼。

  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坐在床上,爬满皱纹的双眼,一如往日那般静静望着窗外。

  柴悦宁轻手轻脚走进屋中,拿起收音机边的保温杯晃了晃,杯子已经空了。

  她去到厨房,接满一杯温水,放回床头柜上。

  这段日子,柴悦宁早习惯了没有半点交流的照看方式,此刻放下杯子刚要出去,床上的老人却是忽然叫住了她。

  “听。”

  “什么?”柴悦宁有些诧异地回过身去。

  老人伸手关掉了床头柜上的收音机:“听……”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

  柴悦宁静下心来,认真仔细地听了听,却除了楼下几个小孩的玩闹声外,什么也没能听见。

  “奶奶,您听见了什么?”她十分耐心地轻声问着。

  “呼……呼……”

  “风?”

  “来了……”老人缓缓回头,空洞的双眼望向柴悦宁,苍老的声音里,满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向往,“我等到了……祂的召唤……”

  话音落下,面容枯朽的老人,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弧度。

  柴悦宁不由得屏住呼吸,屋内一时静默无声。

  短暂静默后,随着老人的一声痴笑,刺耳的警报,拉响于阳光刺目的蔚蓝天空。

  她闻到一阵幽香。

  她看见几近枯朽的血肉化作黑色藤枝。

  向着床下,向着窗外,向着每一个可以攀爬的地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诡异地蔓延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

  祂,泛指神明的第三人称代词。(小声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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